鹤的情思
上篇
群鹤飞舞
野外第一次观鹤，是在十几年前秋日的黄昏。
阳光照耀下，淇河似一条曲折迤逦的飘带，缀连着串串闪光的宝石，晶莹透亮。
经过了一整天的辛苦与劳累，鲇鱼、鲫鱼、鳜鱼、白条鱼塞满了鱼兜。满载着丰收的喜悦，你和朋友背着渔网，沿着河堤，踏着被杂草遮掩住的鹅卵石，兴冲冲地往回走。
蚂蚱在草丛中飞曳，蝈蝈在轻风中嘶鸣，不知名的水鸟不时被脚步声惊起，抖翘着尾巴，扎在前方的砾石里。
远处稀疏的苇草丛，几个黑、白小点在不规则地移动。起初你没在意，猜想着是肥腴的野鸭或是白鹭。可走到近处，小黑点和小白点越来越大，你猛然发觉游戈的不是野鸭，而是一种比野鸭大的动物。
仙鹤！只是在电视里见过仙鹤的你心头一惊。
是仙鹤，三、五只白色和灰色的仙鹤。
你惊讶地驻下脚步。
一只雪白的仙鹤驻在砾石滩上，抚弄羽毛，遥望夕阳。稍远处，几只白羽黑翅、红腿褐唇的灰鹤悠然沐浴着夕阳暖暖的余辉，踩着清澈的河水，悠闲地散着步。
富于曲线的脖颈，挺直纤细的长足，没有想象中的红头顶，白的像雪，黑的似墨，微风吹拂下，鹤与水、草与石笼罩在夕阳金辉的静谧之中。
更多的仙鹤从远处飞过来，飘落到苇丛旁。
骚动的鹤群开始飞舞起来，拍打着水面，从水中升起，或盘旋低飞，或鼓羽亮翅，或引吭高歌，或水间嬉戏，此起彼伏，相互追逐，水没处，水花飞溅，激起层层波纹。
“呷呷，呷呷呷……”，仙鹤们不停的叫鸣着，好似在倾诉，又好似在咏叹，唱一首谁也听不懂的歌，那是她们的语言，那是属于她们的国度，她们留连在这里，忘记了离开，或许她们觉得，这里就是她们温馨的家园。
“玄鹤高飞唳碧天，一声清澈到人间”，你想起了清代诗人李瑛的佳句。你诧异着，赞叹着，飞翔与着落，仙鹤之舞竟如此动人心弦，摄人心魄，令人心醉！
朋友在前面“哎、唉”地唤你，你茫然不知，你忘却了走路，长久地惊诧着这野外群鹤飞舞的雄观，灵魂俨如醍醐灌顶，似已加入了这凌波仙子的行列。
中篇
孤独的仙鹤
下庞往西五六里，便到了风景秀丽的黑山。
清清的淇河水潺潺地傍山流着，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柔软的绿草。
远离了城市的尘埃和喧嚣，山是青的，风是爽的，水是暖的，你跳下去，将自己融化在清澈的绿水里。
这时，你突然发现远处欢快的鸭群中，一只高大的仙鹤在河边独自逸立。
看见久违了的仙鹤，你怀着好奇，慢慢地游过去。
这是一只典型的成年灰鹤，优雅的身材，灰灰的羽毛，修长的细腿，尖尖的头不时探进水里啄着小鱼虾。
慢慢地靠近她，你看着她，带着孩童般的惊喜。
仙鹤显然看见了你，但只是往前跳了跳，没有一丝要飞走的意思。
天蓝蓝的，水中反射出道道粼光，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仙鹤踏着浅水，安然地走着，啄着，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你一动不动，细细地品味着这人与鹤的和谐，久久地，你不愿离去。
隆隆的崩山声从黑山上传下来，仙鹤猛地一惊，“呷”的一声，腾空盘旋在高高的天空。
人声嘈杂着，机车轰鸣着，仙鹤渐渐地远去了。
你无奈地游回来。养鸭人说这是这儿唯一的一只仙鹤，整天与鸭子混在一起，与他们也算老相识了。
每年这只鹤都到这里吗？
每年这只鹤都要来到这里。
从没有第二只吗？
没有，河的下游听说倒见过几只，但从没有到这儿来过。
那晚上这只仙鹤住在哪儿？
你看那一片柳树林，那就是仙鹤栖息的地方，人晚上在树林中走，会被突然惊走的仙鹤吓一大跳呢。
天阴了，刚才还蓝盈盈的天空下起了小雨，游人们手忙脚乱地奔向柳树林，赶鸭人也披上雨衣，赶着鸭子往回走。
雨淅沥沥的，河面上泛起了层层波纹，不知什么时候，你看见那只仙鹤又飞回来了，裸露的石子映着湿漉漉的羽毛，在雨中的河滩上徘徊，不知何处是归途。
“依池屡独舞，对影或孤鸣”。你要走了，临别时回头看了看那只曾混迹于鸭群的仙鹤，独独的。你鼻子一酸，孤独的仙鹤呀，何时你才能再拥有自己安静的家！
下篇 双鹤伴游
第三次观鹤，是在今年暑季的淇河野炊。
相约淇河，结伴同游。麦秸垛的老高，玉米开始疯长，大地一片绿色。罗贯中昔日潜心隐居书写《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全传》的许家沟，已被绵延的沿淇路所贯通。青葱碧绿、野花簇拥的白龙庙、天然太极图景区，正成为城市人消夏的乐园，而淇水的上游，一座大型的水库正待蓄水完工。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淇水悠悠，桧楫松舟”。水面氤氲着雾气，一叶扁舟，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徜徉，一位老叟手持渔竿在水边垂钓，几个孩童光着屁股在水边戏水打闹。
拣几块石头搭起鹅卵石灶台，在树荫下、空地边，抓几把枯黄的干树枝点燃，袅袅的炊烟升起，舀一盆河水炖一锅清新鲜美的鱼汤，炒一捧鲜活乱跳的河虾，汆一把地边掐来的野菜。徐徐的微风轻扶着柳枝，似婀娜多姿的少女，你和朋友围坐在柳荫笼罩的草地上，呷着啤酒，品着野味，畅吸着河边新鲜泥土那沁人心脾的气息，心情变得格外阳光。
不经意地，不知谁说了一声：看，那边飞来的是什么？
你顺着手势，伸长脖子张望着，两只鸟儿，高高地盘旋，由远而近，由小及大，翩翩优雅，从蓝天飘然而至，落在百米外的芦苇沼泽里。
你终于看清拉，那是两只仙鹤，两只美丽的仙鹤。
清风轻吹着他俩细润的羽毛，水浪冲涤着他俩修长的双腿。河滩是舞台，明媚的阳光、宁静的河面是背景，游客是观众，两只伴侣，时而相依在一起情意绵绵地说悄悄话，时而轻捷矫健地在水中翩翩起舞、戏波弄影，时而伸长柔软的颈项如泣如诉地鸣叫。尽情地欣赏着仙鹤无与伦比的舞姿，倏忽间，你的眼前幻现出一对缠绵的恋人，傍倚淇河，耳鬓厮磨，窃窃私语，喃喃细语。
“苇漫轻纱仙鹤飘，波光相伴比翼飞”。你忍不住惊喜，手中的相机追逐着仙鹤，迫不及待地按动快门，把两只伴侣迷人的倩影定格下来。
忽然，许是水鸟、野鸭的水声惊扰了她们的柔情蜜意，许是觅食的牛羊打断了她们平静的心绪。两只仙鹤带着晶莹的水珠掠过苇荡，擦过河面，翱翔碧空，朝着远处青色的山崖里展翅飞去。
远远地，你眺望着那两只给你带来无比欢欣的小精灵，落在对面半山腰黛青色的峭壁上，从她们悠长亲切的叫声中，那里是他们的爱巢，那里一定是他们的爱巢，或许那里还有她们可爱的儿女。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鹤的鸣叫声消逝在遥远的天边，你仿佛还可以听到一阵又一阵仙鹤亢奋的“呷呷”声，袭入你的耳膜，你依稀看见一群美丽的仙鹤，如晨曦间宛若仙女的飘影，嬉戏在醉人的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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