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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过去有三间旧堂屋，四面墙壁用土坯砌成，屋顶是捶棚（用白灰掺煤渣和匀后，摊在房顶上，用棍棒捶结实即可，是北方常见的盖房方法）。房子丈把儿高，建筑面积30多平方米，由于年久失修无法居住，拆了盖，盖了拆。几经沧桑，如今，我又在老屋的旧址上建起了五间楼房，居住条件和环境得以彻底改善。在新居内，我能清晰地画出老屋的轮廓。新居包容着老屋，好像把那段岁月揣在自己宽广的怀抱里，身居明亮的新居，但脑子里总抹不掉老屋的影子。多少次我夜不能寐，浮想联翩，多少次它牵扯着我的思绪，使我回到了二十年前……
老屋是爱的旧巢。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位代课教师，在附近一所乡村中学任教。经人介绍，我与现在的妻子相识、结婚。我们是标准的先结婚后恋爱型。白天，我们各自干着自己的工作；晚上，在温馨的老屋里卿卿我我，情意绵绵。只恨黑夜短暂，时间飞驶，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叽叽嘎嘎，有时两人能谈到天亮。我们虽然身处蜗居、家具简陋，但对生活充满了信心。不久，我得到一个进高校进修的机会，自然十分珍惜，我们只好忍疼割爱
。我俩虽分居两地、天各一方，却割不断悠悠的相思情。妻子说，我刚走那段时间，别人在她面前只要一提起我的名字，她回到家里就会偷哭一场。而我那时的感受是不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只要一听见，就仿佛是她在呼唤我，催促我踏上归途，往往学期未尽就归心似箭。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又回到了我朝也思、暮也想的老屋，多舒心啊！“学业不可荒废”，爱妻时时提醒着我。晚上灯下，妻子打着毛线陪我苦读，农活、家务妻子都包揽了，“风雨一肩挑”。我也不负妻望，每学期都以优异的成绩回报她。
一年后，我们爱情的结晶——第一个儿子呱呱坠地，自然给老屋又平添了一份喜悦。幼婴晚上啼哭不止，我们轮流抱儿子在屋内团团转着，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自己的哑哑学语、蹒跚学步，给老屋、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生活是清苦点，但我们的内心世界是充实的，感情的果园里枝头沉甸甸的，在这间老屋中度过了我们人生中一段最美好的岁月。
老屋千疮百孔，不堪重负。由于房子窗子少、空气不流通，夏天像个大蒸笼。大儿子出生那年，身上长满了痱子，经济条件差买不起电扇，我们两口就换班扇扇子，往往扇着扇着困得就睡着了，热醒了再接着扇，热得实在受不了就躺在地上睡。有天晚上，我们正躺着，妻子突然发现有个小东西爬向了凉席，“快拉开灯。”我眼疾手快，灯亮了，好家伙！原来是只毒蝎子。后来陆续又发现了几只。更有甚者，蛇常在屋内出没，本来我就胆小，搞得整日提心吊胆，只要一进屋休息，先得来个彻底搜查才稍稍安心。冬天寒冷，我们就在屋内生火取暖，往往把烟闷在屋内一天出不来，东头的一间是厨房，只要一烧锅，炊烟也从梁上窜过来“赶集”，更是雪上加霜。
不幸的日子终于来临了。那天早晨6点多钟。我和妻子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我忽然听见头顶上有轻微的喀嚓声，我用肘捣了一下身边的妻子，“你听，啥声音？”“是不是椽子折了的响声。”“不能吧？”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屋顶的这种响声更大、更急，“莫非房子要塌了？快！抱着儿子往外跑！”妻命令道。我抓起正在熟睡的儿子，连衣服也顾不上穿，一个箭步冲出屋门，妻子随后跟上。几乎是同时，只觉得背后一阵风夹杂着轰隆一声，迅疾得连回头看的时间都没有，但是我们都已料到了身后发生的一切。果然！待我们再进去时，屋内已豁然开朗。原来，在床的正上方裸露着席子一片大小的天空。多年来的潮湿、虫蛀，慢慢地把檩条、椽子腐蚀断了，尺把儿厚的泥土块正好把床埋在废墟里。直到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都心有余悸，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两双泪眼相对无言，保持着沉默许久、许久……妻想得可能是一场飞来的横祸毁掉了我们的家园。我想得更多的却是应该感谢老屋。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栖息、繁衍儿女的场所，曾几何时，它给我们带来多少幸福快乐？如今它瘦骨嶙峋，风烛残年，实在支撑不住时，把撒手的时间坚持到黎明，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它的主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责备它呢？老屋，我是为你而泪流……
老屋，值得告慰你的是，去年春天，在我的亲自主持下，成功地完成了家庭安居工程，一座漂亮的楼房已拔地而起，而且我有意把建筑地点选在了你的原址上。当年与你为伍的几棵小桐树而今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现在我依然与它们为伴。老屋，我会把你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我要把你的故事讲给我的儿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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