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之河
淇河痴文论
 
   
     

淇河:爱之河
作者:姚慧明      时间:2007-5-24
     

     淇河被誉为“生态河”,是因历来的“淇水流碧玉”(唐李白句)、“淇水清且泚”(北宋邵雍句)虽在今天环境形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仍保持着少见的清纯;并且沿岸生态状况越来越好。 
    淇河还被誉为“文化河”,因为她有着众多的文化和特征:比如《诗经》和历代诗词歌赋以及楹联中被频繁吟咏而被称为“诗之河”;还因为浩瀚的古代典籍中有大量与之相关的文献史料,像其流域内灿若繁星的历史名人和重大的历史事件,大量罕见而珍贵的古代文化遗存和考古发现,而被称为“史之河”;再者,从历代吟及淇河的诗歌中,我们还可以发现,淇河还有个重要的文化河特征——“爱之河”。

    几千年来,淇河不仅以她的诱人的自然风光吸引过无数迁客骚人,也曾使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历代士女留连忘返。历史上不知发生过多少与淇河相关的爱情故事。因此,淇河不仅曾是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也曾是爱情的阻滞和见证,又是士女相恋相思的爱情符号和隐语。从《诗经》中的卫国忠烈之女许穆夫人的《泉水》、《竹竿》、《载驰》起,历代吟及淇河的诗歌中,淇河又成了爱家乡和爱祖国人的精神情操的代名词,多少爱国爱家的忠良之士,以“卫女”自况,将淇河当作颂君怀国的倾诉象征。因此,说淇河是“爱之河”,应该当之无愧。


     
淇河——恋爱场所的借代
    《诗经》中有很多发生在水边的爱情诗篇。淇水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条爱情之水。比如《诗经•鄘风•桑中》:“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桑中”即桑园中、桑林中。之后,由淇河边古老的桑园延及所有的桑园,比如“桑间濮上”。还如典型的爱情诗《诗经·卫风·氓》中就两次以桑起兴:“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汉以后以《采桑》为题的爱情诗频频出现。正因为桑园有着太多的爱情故事,以至于“桑中”、“上宫”、“淇上”成了谈情说爱、男女热恋幽会场所的借代符号。

    “桑中”、“上宫”、“淇上”为什么会成为情爱的场所借代符号呢?恐怕与《诗经》的诗篇中屡屡发生的与之相关的爱情故事相关。我们知道,《诗经》是我国首部诗歌总集,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文学艺术的源头,其中蕴含着我们华夏民族的文化基因,开爱情诗歌之先河。《诗经·国风》内有6首诗中18次咏及淇河,且这6首诗中除两首《泉水》《竹竿》与爱国爱家有关外,其余4首均与爱情有关。即使像《卫风·淇奥》以淇园竹起兴的这首诗,一般认为是以廉政为主,歌颂卫武公的诗,但有文艺评论家认为,如果《卫风·硕人》是《诗经》中描写男人眼里最美的女子的诗篇的话,那么《卫风·淇奥》就是描写女人眼里最美的男子的诗篇,且是《诗经》中唯一一篇描写一个完美的男子的诗篇。认为《淇奥》赞美了这个美男的容貌、才情、胸襟以及诙谐风趣的性格,进而表达了对该美男的倾心爱慕与不尽幽怀。这样认为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南朝•齐•王融《古意诗二首•其一》:“游禽暮知反,行人独未归。…… 巫山彩云没,淇上绿条稀。待君竟不至,秋雁双双飞。”思妇在家中苦苦等待,出门在外的丈夫却久久不归。这里的“淇上”和“巫山”都是明显的情爱字眼,其实诗中的人物事件并不一定发生在“淇上”或“巫山”。

     南朝•梁•萧纲(梁简文帝)《和湘东王名士悦倾城南朝》:“美人称绝世,丽色譬花业。……多游淇水上,好在凤楼中”。诗写倡女的容貌、服饰和行走起居。“多游淇水上”,其实南朝的京城在建康(南京),与淇水相距甚远,作者并非写亲眼所见或亲身经历,这里的“淇水”显然是情爱的隐语,是情爱之水。另外,淇水美景历史上早已闻名遐迩,作者将所钟爱的“美人”与淇水美景相互映衬,就必然使景更靓,人更美,情更笃;好出入于帝王居住的 “凤阁龙楼”,能博得帝王的恒久宠幸,更突显她的绝世倾城。

    淇河——爱情的“阻滞”

    爱情被称为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而“阻滞”是爱情故事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绝无例外。文学史中的经典爱情故事,无论是我国的《牛郎织女》、《白蛇传》、《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孔雀东南飞》、《红楼梦》等篇目,还是外国的《罗米欧与朱丽叶》、《茶花女》、《简爱》、《巴黎圣母院》、《飘》等爱情故事,没有一个是一帆风顺的。或因为家世,或因为出身,或因社会制度,或因传统世俗的种种压力,使爱情充满着阻碍、磨难。虽然人们都希望一帆风顺,但试想若没有曲曲折折的阻滞和磨难,还会有爱情的浪漫与极致之美吗。不管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最终为爱情殉身,一句话,有了“阻滞”,爱情故事才会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才会耐人咀嚼寻味。

 
    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包括《桑中》、《氓》、《有狐》三篇在内直接写到爱情的诗,其中的爱情故事多半发生在包括淇水在内的水边。除了淇水,还有溱水、洧水等,正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淇河边这三个爱情故事中,淇河不仅是事件赖以发生发展的环境场所,也还担当着地理方位的阻隔即“阻滞”的角色。最典型的是《桑中》篇重章叠句的三章末尾的“期我乎桑中,要(邀)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句子。

    《氓》中淇水三次出现。第一次,“送子涉淇,至于顿丘”,这是女子对“氓”的热恋阶段,女子依依不舍穿过淇水送情人,这“送子涉淇”的举动就有了冲破种种阻碍的意义,“淇水”就可以被看作是当时婚姻所必需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二次,“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这是被“氓”抛弃的阶段,女子伤心不止越过淇水回娘家,“汤汤”的“淇水”仍是两人之间的感情阻滞,是一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第三次,“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这是女子的自省阶段,女子斩钉截铁地走向决绝。淇水,见证她的痴情,也见证她的悲哀。

 
    至于《有狐》写妻子怀念流离不归的丈夫,三章首句都同以“有狐绥绥”起兴,第二句分别为“在彼淇梁……在彼淇厉……在彼淇侧”,显然这位妻子并不知道丈夫所在的确切地点,显然这“淇梁、淇厉、淇侧”就是阻滞的意象。在古代,交通极不发达,关山难越,河川难济,因而水的阻隔特征与思妇、征夫、离友有情难传、有家难归的心境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受《诗经》的影响,历代爱情诗中的淇河也多有以“阻滞”的意象出现的情况。


    南朝•齐•谢朓《江上曲》:“莲叶何田田,淇水不可渡,愿子淹桂舟,时同千里路” 。诗中的淇水借代爱情的障碍。“淇水不可渡”是说爱情尚未得到,因有未能克服的阻滞存在。

 
    南朝•梁•沈约《八咏诗•岁暮愍衰草》:“送归顾慕泣淇水,嘉客淹留怀上宫。”此诗写年老色衰的倡女的哀鸣。她们无限眷恋过去曾经春风得意,花枝招展,与达官贵人来往的时日,更眷恋那犹如《诗经•桑中》里所写的“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的往事。

    元•张昱《采莲词》:“同舟二姝女,流盼轶明月。鬬溜荷上珠,将逞肌肤白。岸上骑马郎,调笑五陵客。岂不念所欢?淇水不可越。”“淇水不可越”,意味着与相爱的人之间尚有障碍阻滞。 
    清•吕法曾《咏怀》“高楼齐浮云,上有女伤悲。过时讵不字,淇梁非所宜”。诗中“高楼女”的不出嫁,肯定有原因,不管什么原因,其实都是一种阻滞。淇梁,淇河中垒石而成的可以过人,或用以拦鱼的坝。《诗经•卫风•有狐》描写女子看见狐狸独行求偶,牵挂起心上人的缺衣少穿,其中有“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句。此“淇梁”即指代女子和所恋之人间的阻滞。

     
    淇河——爱情的隐语

    魏源《诗古微》:“三河(汉代指河内、河东、河南三郡,今河南洛阳黄河南北一带)为天下之都会,卫都河内,郑都河南……据天下之中,山河之会,商旅之所走集也。……商旅集则货财盛,货财胜声色辏。”《汉书•地理志》:“土陿(古同“狭”)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会,故其俗淫。……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故俗称郑卫之音。”西周时期的郑卫处商业中心,交通便利,文化心态较为开放,男女交往自由,相与咏歌,各言其情。故郑卫之风尤多情诗,善于即景生情,委婉细腻,情真意切。重利轻义、游媚富贵的风习,又使郑卫犹多弃妇冤妇之调。
    由于《诗经》的开山作用,历代吟及淇河的诗中,“淇”、“淇上”、“淇水”以及与之有关的“桑中”、“上宫”等词语,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情爱的隐语。这样的诗不胜枚举。

    唐• 权德舆《杂诗五首•其三》:“淇水春正绿,上宫兰叶齐。光风两摇荡,鸣珮出中闺。一顾授横波,千金呈瓠犀。徒然路傍子,怳怳复凄凄。” 此诗写富贵之家少女闺中之思。她珠光宝气,她明眸皓齿,“淇水春正绿,上宫兰叶齐”,虽已至待嫁年龄,但仍藏于深闺,茕茕孑立,她的荡漾春心和无限春情难以掩饰。 
    唐•长孙无忌《新曲二首:其一》:“侬阿家住朝歌下,早传名。结伴来游淇水上,旧长情。玉佩金钿随步远,云罗雾縠逐风轻。转目机心悬自许,何须更待听琴声。”朝歌城一对青年男女在淇河畔谈情说爱的情景。详叙了两人身躯移动的美态和海誓山盟,情深意笃,无须像钟子期听伯牙鼓琴那样去辨别知音。
    唐•乔知之《弃妾篇》:“妾本丛台右,君在雁门陲。悠悠淇水曲,彩燕入桑枝。不因媒结好,本以容相知。容谢君应去,情移会有离。”“悠悠淇水曲,彩燕入桑枝”,淇水美景如旧,“君”之情爱却不再,一位年老色衰的女子被丈夫抛弃后的无奈和对过去美好感情的留恋和惋惜。
    唐•韦应物《拟古诗十二首•其十二》:“白日淇上没,空闺生远愁。寸心不可限,淇水长悠悠。芳树自妍芳,春禽自相求。徘徊东西厢,孤妾谁与俦。年华逐丝泪,一落俱不收。” 
    此诗写一位少妇对夫君的思念。诗中广有比兴,以淇水源远流长喻少妇对丈夫思念之深广;以春鸟相求引发少妇的艳羡和春心荡漾;以蚕丝喻泪线,极为形象感人。
    明•杨慎《扶南曲(四首)》“淇上轻盈侣,巫阳缥缈仙。”清•商景徽《美女篇》“ 本非淇上姝,宁践桑中约。家无薄幸儿,白头负前诺。”这里的“淇上”、“桑中”都是爱情的隐语。


    
淇水——爱国者精神情操的借代语
    许穆夫人是春秋卫国(今河南省淇县)人,卫宣公昭伯与卫宣姜的女儿,卫国君主卫懿公的妹妹。她是一位淇河的女儿,历代诗歌中“卫女”中的一位代表。因远嫁许国的国君穆公,故称许穆夫人,她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名著史册的爱国女诗人。她是淇河的骄傲,也是鹤壁的骄傲。


    许穆夫人的《载驰》记载了祖国卫国蒙难,她自己冲破阻力,奔赴国难的决绝和拯救祖国的远见卓识,是一篇充满爱国激情的不朽诗章。她的另两首作品《泉水》和《竹竿》,抒发她婚后远在许国,欲归不能,无时不思父母、念故园、怀淇水、恋肥泉的坚贞不渝忠君爱国的炽烈情感。《诗经》中仅存她的这三首诗作,见证了她是一位淇河养育的列女。正因此,“卫女”便成了坚贞不渝的爱国者的代名词,“淇水”便成了爱国者心目中祖国家乡的象征。 
    南朝•鲍照《送别王宣城诗》:“发郢流楚思,涉淇兴卫情。既逢青春献,复值白苹生。广望周千里,江郊蔼微明。举爵自惆怅,歌管为谁清。颍阴腾前藻,淮阳流昔声。树道慕高华,属路伫深馨。”该诗通过对好友王宣城不论到何处任职,都能以前贤为榜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并忠于职守等事迹的回顾,作者高度赞誉了他的高尚情操和政德声望,表现出作者对他的无限敬仰之情,也流露出对世事艰难的慨叹。

   “郢”是战国时期爱国诗人屈原的祖国楚国的首都,“淇”是春秋时期的卫国都城朝歌的一条畿内之河,淇河之滨就是爱国女诗人许穆夫人的家乡。屈原和许穆夫人两位的爱国精神和诗篇都是历史的经典和楷模。他们的名声之显赫,历代妇孺皆知。因此“发郢流楚思,涉淇兴卫情”,里的“发郢”(从郢出发)、“涉淇”(涉水渡淇),并非确指,而是一种假设。意思是说楚国京都“郢”因屈原而使历代无数迁客骚人们每“发郢”时自然会滋生“楚思”,“淇水”也因许穆夫人而使历代无数仁人志士们“涉淇”时油然而生“卫情”。这里的“楚思”和“卫情”指所有“发郢”和“涉淇”者,都会产生的对屈原和许穆夫人的爱国精神和高尚品德的回味和敬仰。因此和“郢”一样,“淇”便被赋予了特殊的内涵,亦即爱国的精神和思想情操,淇水因此而更尊贵,因此而更名垂青史。
    汉朝文学家、书法家、音乐家蔡邕《琴操》载一首琴曲《思归引》:思归引者,卫女之所作也。卫侯有贤女,邵王闻其贤而请聘之。未至而王薨。太子日:吾闻齐桓公得卫姬而霸,今卫女贤,欲留。大夫曰不可。若女贤必不我听。若听必不贤,不可取也。太子遂留之。果不听,拘於深宫。思归不得,心悲忧伤,遂援琴而作歌日:涓涓泉水流于淇兮,有怀于卫靡日不思。执节不移兮不诡随,坎坷何辜兮离厥菑。曲终,缢而死。
    这个悲怆的故事里生长在淇河边的“卫女”坚贞和刚烈的性格有着许穆夫人的影子,但又不是许穆夫人,也不是单指另外一个具体的人,她是指一类人,一类爱国爱家的人的抽象的符号和象征。

 
    南宋•林同《妇女之孝二十首•卫女》:“归宁不可得,何以写吾忧。不似肥泉水,悠悠淇上流。”该诗引用许穆夫人《诗经》中《泉水》和《竹竿》里的词句,显然这里的“卫女”不仅是指类似许穆夫人那样美丽、善良、忠于祖国卫国女子,更是指包括作者自己在内的所有爱国忠良。该诗明写卫女不能回家探望父母的愁苦心情,实际上是曲折地抒发南宋时期爱国将士、士大夫和老百姓渴望收复长江以北的国土,思念北国家乡,对偏安于江南一隅的南宋王朝极度不满的复杂心情。作者用比喻夸张的手法,写卫女——南宋爱国忠良——渴望光复失去的半璧江山的思绪象淇河之水一样,悠悠不息。 
                                       2007-5-24

      (收入这里时略作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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