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革勋文集》 作者:王革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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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县沦陷八年回忆

 
 

 

淇县沦陷八年回忆

 

不当亡国奴不知道亡国的滋味。日本占领淇县的八年,就是我们做亡国奴的八年。那时候,我才4岁到11岁,正是童年,沦陷的淇县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有些事隐隐约约听大人讲过,更多的是亲自经历,加之后来的历史印证,这样就领略到此乃关于国家民族的深仇大恨,为给后代人留点史料,我就写下这篇回忆。

妈说日本进中国山摇地动

    这是指日本占领东北之后193777日日本策动“卢沟桥事变”,又大举侵略中国内地,81B晨,山东荷泽七级大地震,影响淇县城乡,城西尖山崩裂,全县房摇地动,当时人们迷信,认为此乃形势的兆头和感应。日寇长驱南下,115日入侵河南北大门安阳城,27日在此成立汉奸“河南省自治政府” (后改名河南省公署,迁至开封,辖豫北、豫东两个区、44)1214日,日军在北平扶植华北伪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后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辖冀晋鲁豫四省平津二市)1225日,又于北平建立“新民会”,从省到县推行奴化教育。19382月,日伪在青岛设立“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废除中国纸币,发行“联合票”。在这个背景下,28日,日本中将土肥原指挥14师团20000余人,以安阳为桥头堡,沿平汉路两侧往南进攻。国民党53军万福麟部、29军宋哲元部,都曾先后英勇抵抗而后南撤。以致日军11日占汤阴,13日陷淇县,14日进卫辉,18日人新乡,32829日连占浚县、滑县,仅一个多月,豫北全部沦于敌手。

    淇县失守前,宋哲元军一部曾于大赉店(今鹤壁市区)、庞村、浮山、高村一带,阻击日军,13日放弃淇县,南退沧河。日军14师团远山、岩黑两联队(两个团)尾追侵人淇县境内。1411时也即正月十五元霄节中午,日军万成目大佐率部2000余人进驻淇县城。听大人说,日本军队在汤阴城、淇县城,都耍花招笼络人心,见小孩撒糖吃,给青少年发烟吸,明令居民夜晚不准上门,由皇军保护治安。实际上鬼子兵深夜闯入民宅强奸妇女,北关一姑娘遭18个日本兵轮奸,愤而投井自杀。鬼子到了距我村5公里的黄堆村,白天集体凌辱18位青年妇女。老百姓稍有反抗就被日寇杀害,仅两天内这些野兽即在南关、五里桥等地,枪杀平民数十人。为躲避日本鬼子,很多有钱人纷纷逃进太行山,到塔岗口、石豹头迁留山中避难,我家经济无力,老的老,小的小,上有年过花甲的爷爷奶奶,父母也都年近半百,而我才四岁,只好呆在家里听天由命。接着听说日军在庙口,说是搜查中国兵,实为抢粮、抢物、抢牲口,烧了80间房子。更骇人听闻的是,日本鬼子在浚县用机枪点名、挖坑活埋屠杀民众几千人,在滑县集体枪杀老百姓数百人。

日军占踞淇县城之后,大部很快南下,只留中队甚至小队继续守备,在中山街路东(老县委院)设立司令部,鬼子轮流在门口站岗,过往行人均得转身向日本兵敬礼,一农民牵驴进城,不晓此事,鬼子当场将毛驴捅翻在地。那时我最怕进城,城门下鬼子、汉奸、警察站立两排,检查良民证,横眉竖眼强行搜身。一次我跟着大人到火车站拉煤,回来路过东门外,鬼子警察从城楼上下来,问父亲:“你见过中国兵没有?煤车里埋着枪没有?”父亲说“我只是拉煤,别的不知道”,他们用刺刀将煤车乱捅一气,撒的满地,还不叫走,硬逼拿两块钱才肯放行。小小的淇县城,设立6家妓女院为日军服务。60家大烟馆,卖老海(海洛因)的多为韩国人,多少人吸毒倾家荡产。汉奸、土匪勾结,城里有很多黑枪手,专门靠杀人撑家,我的本家祖父就是被黑枪手打死在袁桥西侧庄稼地里。为进行反动宣传,在城里东街南头路西成立了“淇县新民会”,头目为黑田隆造和佑佐木梅次,翻译官“大麻子”是韩国人。侵略者大量散发宣传材料,训练汉奸,到处书写标语,什么“中日亲善”、“强化治安”、“中日提携,建设东亚新秩序”、“铲除共匪”。还在城南杨庄、罗园,成立“先天道”,在西岗、刘拐庄设立“一贯道”,愚弄人民。各村墙上都全文写有《保甲连坐法》,软硬兼施。淇县沦陷这八年,又有谁把中国老百姓当人看待?!

日军强迫挖封锁沟,五石麦换回父亲一条命

为强化统治沦陷区,日本人在淇县设立青龙(河口)、霍街、庙口、高村、城关5个区,152保,刘拐庄为29保。1941年春天,日军为割断太行、冀鲁豫两个根据地的联系,阻止平原向山里运粮支持八路军,在淇县铁路桥西,沿太行山东侧,挖掘三道封锁沟,深宽各两丈左右,其中一条北自淇河南到沧河,长达5余华里。这是日本人策划的从河北石家庄到河南黄河北岸大型封锁沟的一部分。沿线据点有:礼河屯、庙口、高村、西关庄、桥盟、思德、吴庄、南阳等村,修筑炮楼19座,炮楼周围挖有圈沟,引水长流,每天强征民工四、五千人,从早到黑紧张施工,中间不许休息,谁休息就用机枪扫射。刘拐庄平均一天出工五六十人,大人小孩都有。我父亲白天挖沟,夜宿下曹村,孙殿英的新五军白天进山内不打日本,夜晚却下山劫持民工,全村60人都被劫往林县泽下、临淇等村,青年强迫当兵,上了年纪的用钱赎回。耿季林不愿当兵夜晚逃跑,不熟悉山路坠入崖下摔死。张青云爬回村西几乎饿死在野地。父亲年迈,用高利贷借麦5(旧制1250),卖钱换回一条命。那几年,水旱蝗灾接连不断,粮食收成不好,五石麦子确非小数,本加利,利转本,年年还不清的债务,直到1949年才了结了这笔旧账,我家的时光从那时起就败落下来。

没完没了的日伪扫荡

    日本人为巩固地盘,在淇县周边一再收罗汉奸为之助战。1938年,收编土匪扈堂村(此村原属浚县,解放战争中划归淇县,今系鹤壁市)人扈全禄,为河南剿匪司令,所部五六千人,驻扎窜扰淇、浚、滑三县。建立淇县警备队,任命城里人薄彩云(字亚仙)为警备队长,经常随日寇进行扫荡。1939年,孙殿英部警备司令路传远(字厚斋,东北人,有误写为路朝元、路朝远的)受令降日,被日军编为“和平剿共军”第24路军(后改为23师归庞炳勋指挥),常驻淇县、汤阴,多往滑、浚县扫荡。19435月,日军1235师团及骑兵第四旅团扫荡太行山,国民党40军军长庞炳勋、新5军军长孙殿英、豫北专员杜淑(实为杜恕,字默庵,均写为杜淑,有误),都在林县南投降日军,摇身一变又都成了皇协军40军、新5军、暂6军,并皆任军长。庞、孙部都曾在淇县长期驻守。杜部分驻淇、汲、浚、滑边境。原淇县国民党县长李延(字殖臣),南李庄人,也继孙、庞之后降日,编为日伪“第4支队”。另淇县城附近还驻有独立14旅,旅长刘明德,修武人,外号老白毛,年青时曾在淇县老寨当土匪,后任国民党修武县长,降日后其部驻扎淇县,人称老白毛的部队。

    日本军队和伪军,经常从淇县出动,扫荡50华里左右的周边乡村,西边山区驻有八路军,他们攻不过,占不了,多从淇县出击浚县、滑县,烧杀抢劫,闹得鸡犬不宁。1938323日,薄彩云率领日伪军血洗浚县砖城村,使全村500余家受害,烧房100余间,被杀84人。194210月,鬼子加皇协军到庙口附近的田庄、二分庄、原本庙、大牛庄一带扫荡,以“窝藏中国兵”为名,10余名农民被砍头,烧房200间,使这些村子多年没人敢住,都逃往别处存身。1942q~4月中旬,驻守淇、浚、汲、滑四县日伪军两三干人,合围扫荡距我村仅I里地的浚县草店及卫贤、枋城、盂庄、和庄一带,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东西就抢,几天内杀人二百余口,烧房3000多间,抢粮上万石。地面有敌军围堵,空中有飞机轰炸,村民齐哭乱叫,成群结队往淇河西大车村、刘拐庄、南李庄一带逃难,不少无辜百姓被活埋在淇河滩里。扫荡过后到处是残墙断壁,惨不忍睹。同年冬天,皇协军23师对滑县扫荡后返淇,在西岗村大演“祝捷”闹剧,驻新乡的日伪“豫北道户公署”,特派京剧团鼓噪多日。1944年春,老白毛的14旅到淇县东南抢粮,将刘拐庄10名民众抓到付庄毒打,后被出钱赎回。这年夏天,汉奸第6军长杜淑率部进入刘拐庄,逼粮派款,无事生非,把我的祖父王海滨(字玉亭,一生塾师为业)气得患病而死。1945年秋,日伪保安司令牛英德,在淇浚两县结合部活埋我地下人员及革命群众多人,将马湾村赵小三抓到刘拐庄庙里,强逼承认是八路军的探子,打的皮开肉绽。为逃脱履灭命运,携所部2000人从浚县新镇、淇门移驻淇河以西的西岗村,924日黎明(中秋节)被我冀鲁豫第9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张国华将军率部包围,经一天激战,全歼该部,仅牛英德本人逃脱,从此算结束了日伪扫荡的残酷局面。

日本走狗特务罪恶滔天

    日本人设立的淇县警察局,又叫警察总所,内设特务系、保安系、警务系,并设区警察分驻所,也称警察所。特务系亦称特务股,是专门为日本人收集提供情报的部门,他们充当日本的走狗,更借此百般讹诈民众。特务系有10多人,我见过的有稻庄苗文田、郭庄何赞勋、北关张生只、下马营一个姓任的,其他不认识。他们为虎作伥,到处残害群众,欺压百姓。何赞勋在北关打了一个熟人,一个耳光一块钱,300耳光300块,打了人还要打人钱,最后再请客才算完事。1940年夏,我在刘拐庄北地割草,眼见何赞勋骑马过来,带领十来个走狗,一进村即将50岁的村民张致富吊到椿树上,脚手不着地暴打一顿,硬说他家有枪,把老人打残废了,还让拿几百块钱。同年8月,安阳行商15人到淇县做生意,苗文田一伙见财起意,以“通八路”为名,没收了商家的钱,又将人枪杀在砖窑内。1941年冬,何赞勋、苗文田到沙窝村敲诈陈秀,陈秀本来是挑杂货担子做小生意的,和我家沾点亲戚关系,该村离我那个庄不到一里地,他无奈找我祖父商议咋办,祖父说:“要钱咱没有,反正时光没法过了,打它个狗日的!”俺祖父王海滨为人正直,德高望重,乃农民自卫武装的实际首领,马上让人沿街敲锣,全村青壮年100余人,手持大刀长矛齐扑沙窝村。特务系见势不妙,立即逃往西岗大地主张志灿家。农民武装又围堵张家的门,迫使何、苗窜回淇县城。之后,祖父由县城返家,特务系策划于大桥坡截击,刘拐庄周围lo个村子的乡亲们听说此信,店寺(兴寺)大钟一响,上千农民都带上枪刀棍棒涌向大桥(今解放桥),特务系没敢动手,跑回东关。19446月,浚县新镇孙志孔的孙女,从开封上大学放暑假回乡,由淇县火车站下车,何赞勋随将此女强奸,但孙家在“豫北道公署”有人,状告何赞勋不法,日军借何提供“浚县草店一带有国民党军队、八路军活动”情报不实,判处“谎报军情”罪,将何赞勋用洋狗活活咬死,结束了他充当侵略者走狗的下场。

天灾人祸  一片凄凉

    淇县沦陷期间,水、早、蝗灾延续数年。193719391945三年涨大水,193819411943年三年大早,194119431944三年蝗灾,老百姓的说法是湮三年、旱三年、蚂蚱吃三年。特别是良相坡周围,地势低洼,秋天一片汪洋,冬季种不上麦,第二年夏天颗粒不收。秋季旱灾加蝗灾,又成了绝收年景。特别严重的是民国三十二年(1943),全县大旱,蝗虫遮天蔽日,将所有庄稼一应吃光,放眼望去地无绿色,枯草遍地。加上日本鬼子抓壮丁、抓劳工,很多青壮年不敢在家。老百姓没法活,高利贷借一斗还五斗,人们吃糠、吃蒺莉、吃雁粪、吃白干土,不知有多少人被饿死,草席一卷埋了就算。乡亲被逼成批往山西逃荒,刘拐庄走了二、三十户,大都一去不回头。我族叔全家都死在山西。距我家5里的枣园村民赵福祥,染上大烟瘾,将家产全部卖光,下山西后又卖了孩子老婆,最后卖了身上穿的裤子,倒地而亡。同时由于连年扫荡又逢歉年,大批滑县灾民涌人淇县境内,刘拐庄就有数十户,他们扒树叶、吃蝗虫,很多人浑身浮肿。甚至不少青年姑娘当街叫卖愿为人妾,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人户询问甘作人子,只要管饭就行。我村贫民赵春清,本人外出给地主当长工,妻子为人作奶妈,生活陷入绝境,竟在深夜把年仅4岁的女儿活埋。

    日本鬼子的侵略祸害,造成沉重的国难家仇,令人终生难忘。如今欣逢盛世,殷盼乡亲后人,勿忘国耻,居安思危。愿我们的国家更加富裕强大,永远不再当亡国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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