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我的嘴边总有擦不干净的口水，说话也结结巴巴，因此常常被人们耻笑。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不带口水、口齿伶俐地在人前说话。
后来我琢磨，口水多是因为嘴馋，我的小肚子没有几天填饱过，还时常板着小手指头算计远还有几月可以过年吃肉，近还有几天姑姑们就该挎着装满油条的篮子来串亲戚。但结巴的原因仍琢磨不透，也许是懦弱、害羞等原因，但谜底终究没有让我揭开。
为了练口才治结巴，我就一个人悄悄地跑到北山上去吼嗓子。对着群山喊过话，待一会儿就会有回音，仿佛在远处的山后边藏着一群学舌的调皮鬼。说来也怪，对着群山说话，我居然不结巴了。群山呜呜啦啦的回音荡来荡去，自己仿佛成了一位号令千军万马的将军，感觉爽极啦。
古人云：“登高一呼，应者如云。”这样的感觉大抵在对着群山喊话中就能体验得到。尽管大山的回音是毫无自觉的，喊话的人却很容易会产生一种有了积极回应的幻觉，征服欲得到空前满足。就像那些喜欢到处作指示的“百事通”领导，听到下属噼里啪啦言不由衷的掌声，觉得自己讲得确乎精彩一样。
到北山吼嗓子多了，我也摸出一些门道。东西南北各个方位不同，回音的时间和大小就有很大差别。回音最快、声音最大的要数西南方向的狗头山绝壁。朝着那片陡崖喊话，声音就像村里的大喇叭一样亮堂，喊话的感觉也就最好。
我纳闷大山为啥会出现回音，一次瞅到机会就结结巴巴地去向村里最会讲故事的刘老汉请教。刘老汉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告诉我山里有山妖，专门学人说话，还会因此把人的魂魄给吸走，吓得我此后再也不敢对着群上吼嗓子啦。
直到长大了，学了物理知识，我才闹明白大山的回音是一种声波的反射现象。好在自己结巴的毛病也不大明显了，虽说知道没有山妖更不会吸走我的魂魄，也没有再到山上去吼嗓子的雅兴了。
现在想来，很多事情神圣、神秘的东西一经说穿，也就不值得为之激动不已了。当我们站在人生的山巅上费气巴力地“喊话”，想依靠争取到的功名利禄去赢得满堂喝彩的时候，也许最终得来的仅仅是大山回音一般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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