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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选萃 - 姐不是个传说/朱莉娅
姐不是个传说/朱莉娅
朱莉娅
作者:朱莉娅  加入时间:2011-6-30 17:05:16  点击:
姐不是个传说
 
我、大姐和堂姐一起听广播剧《穆斯林的葬礼》。堂姐说:“这是爱情故事,你小孩能听懂吗?”我不服气地说:“能啊。”堂姐说:“那你说什么是爱情?”我说:“爱情就是恋爱。”堂姐笑了,又说:“那什么是恋爱?”我不假思索地说:“恋爱就是爱情。”大姐和堂姐咯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很开心。
堂姐的爸爸和弟弟都是居民户口,家里只有她跟大娘两个人的地,农活少。堂姐便像大家闺秀一样经常呆在家里,很少下地干活。大姐就不一样了,我们家人多地多,她又是长女,小学没毕业就辍了学,然后个子刷刷刷长得跟母亲一样高,很快成了家里的棒劳力,成了父母的得力助手。大姐跟母亲出去,总会有不了解的人说:“这是你妹子吧。”母亲便呵呵笑着说:“俺闺女。”
中午放学回家,走进院子便听见面条车叽叽咕咕响。我暗地里猜,是大姐在碾面条还是娘在碾面条?如果看到的是娘,心里便暖融融的,没什么念想了。如果看到的是大姐,便撅起嘴巴赌气。其实,无论是娘提前从地里回来做饭还是大姐提前回来做饭,我吃到的饭都不会有什么两样。我想让娘提前回来,只不过出于一个孩子对母亲的过度依恋罢了。但是小孩子认得真,记得大姐问我:“咱娘做的饭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我一脸鄙夷地说:“当然是娘做的好吃了!”大姐无奈地嘻嘻笑着。有一次,我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大姐说:“今天的饭好吃不?”我说:“好吃。”大姐说:“你猜谁做的?”我说:“咱娘做的。”大姐得意地说:“不对,是我做的!”我万分后悔,不该不搞清情况就下结论。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玉米掰完了,我们一家在地里收拾玉米秆,就是用头把玉米秆根部的土坷垃夯掉,再把玉米秆翻个身,让太阳尽快晒干好运回家。这活儿比较轻松,姐姐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我呢,凭着天生的年龄优势,可免于劳动,只需在玉米秆上打打滚、捉捉蟋蟀就行了。
我们家的这块地在马路边,一边干活,还能一边看风景。这时,一辆飞驰的马车闯入我们的视野。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孩,站在高高的马车上,一手拽着缰绳,一首挥舞着鞭子,嘴里还驾驾地吆喝着,神气十足。大姐抬头看了一眼,不经意地说:“谁家的男孩啊,长得怪好看呢。”男孩留着长头发,随着车的颠簸风的吹拂,头发帅气地飘洒。
马车在我们村校长家的地边停下来,男孩拿起铁锹开始卸粪。然后又跳上马车,以更快的速度驾驾地回村了。没想到,这是一个美丽的邂逅,对于大姐来说。
后来,村长到我们家提亲了,那个驾着马车风驰电掣的男孩是他内侄子。“让他们先相看一下吧。”校长和父母商定。
一个午后,经母亲一再催促,大姐默默地系上绿方巾,出了门,又出了胡同,来到村里大苇坑旁边,倚着一棵大槐树站定。大姐脸色阴阴的,很严肃,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很快,苇坑对面的街道上走过去几个陌生人——这就算相看过了。双方没有意见,这门亲事便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什么小见面、大见面之类的。
从此,驾马车的男孩不仅要给他姑父家拉粪,还要把我们家的粪都给拉了,谁让他是我大姐对象呢!
按当地习俗,男方要在腊月底到女方家送年礼。大年二十八那天,母亲煮好了肉,让我们几个趁热吃骨头。正吃着,听到院子里有自行车的声音。母亲说:“客来了。”大姐赶紧吐掉嘴里的一大块肉,抓起毛巾擦嘴。果然是姐夫送年礼来了。母亲让我叫哥,记得我问为什么不能叫姐夫要叫哥,她们都说我傻瓜。
我喜欢这个姐夫,只要他来我们家,就会买一些香蕉、橘子、烧鸡之类的,这在以前是我吃所未吃的。
大姐开始赶时髦。她买了一双高跟鞋,母亲和邻家大娘左看右看不顺眼,母亲生气地说:“穿这鞋,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好看?”我跟着母亲说:“就是。”大姐买了雪花膏,母亲和邻家大娘又是左看右看不顺眼,母亲生气地说:“脸抹得像白脸奸臣,好看?”我撇着嘴,说:“就是。”只要母亲批评大姐,我就会随声附和地帮腔,母亲的道理就是我的道理,我和母亲一样是乡村忠实的“卫道士”。一次在街上,我指着一位穿高跟鞋、抹雪花膏、还烫着头发的大姐的伙伴,用大娘婶子们的口气,对我的伙伴忿忿地说:“这一茬妮儿啊,猴得不轻,低廉死了。”谁知被那姐姐听见了,转过头冲我哈哈大笑。这是我平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竟然被人家听见了,真是尴尬得心慌。于心不忍,等那姐姐走远,又改口说:“不过,她还比较老实啊。”我的伙伴说:“哼,她不猴才怪呢。”
有一次,大姐对象家捎口信来,请大姐去他们家住两天,或者是帮他们干什么活,我记不清了。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母亲说:“你大姐该回来了。”我跑到街上,朝南一望,果真就看见大姐来了,姐夫送她来的。他们站在村南边的高岗上,大姐推着车,站在马路一边。姐夫把车支在马路另一边。姐夫一会走到大姐身旁,一会走到另一边朝马路下的深沟眺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飞快地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母亲。然后又跑到街上远远地看着大姐和他的准白马王子。我觉得真是好笑,姐夫送大姐吧,都快送到家了。快送到家了,他们两个还一直站在马路上说话。真是好笑。我又一次跑回家对母亲说:“大姐还在南岗上呢,哥也没走。”那天下午,我怀着几分不解几分嘲弄的心情,用极其漫长的时间等待大姐走下高岗回家……
姐夫要到外地打工去了,去修水箱。大姐到车站送他,回来时提着一个塑料袋,记不清里面装什么东西了,毛巾?香皂?记不清了,反正是姐夫给买的。堂姐问:“他哼什么歌了吗?是不是唱‘也许我告别’?”大姐说:“他好像哼的是《小草》。”
大姐喜欢唱歌,经常跟着收音机学唱。记得一个晚上,我们躺在被窝里,叽叽喳喳地说大姐有音乐天赋,可惜没有上学,那遗憾劲仿佛大姐一上学就能成为歌唱家似的。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
“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大姐的歌声在点着油灯的小院里飘荡,这些歌曲的旋律通过她的声音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表姐到我们家小住。晚上躺在被窝里闲谈,大概是讲她跟丈夫谈对象时候的事。表姐说那男的:“你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姐咯咯笑着说:“呀,这么巧的话,你咋就说出来了,是听别人说的吧?”表姐说:“自己想出来的吧。”大姐啧啧赞叹表姐真是巧嘴。第二天,表姐说:“昨晚睡觉还怪热闹啊,一个接着一个说梦话。”我们问:“说什么梦话了?”表姐指着我说:“娘——我的胳膊酸死了!”家人大笑不已。因为白天母亲忙着干活,会让我抱弟弟,抱得我胳膊酸了就会满腹牢骚。大姐问:“我说什么梦话了?”表姐嗯嗯了两声没说什么。后来表姐走了,我对大姐说:“我知道你那天说什么梦话来。”大姐说:“啥?”我说:“军,我想你。”大姐说:“真的?丢死人了呀。“我强忍着笑说:“真的。”后来,我们家便常会收到来自四川攀枝花或者成都的信件。姐夫的信我见过,只记得开头是:“亲爱的珍。”具体内容我不知道是自己没兴趣看还是全忘掉了。
过了两年,校长到我们家说让大姐结婚的事,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家有实际困难,大姐是主要劳力。校长说,出嫁了也不耽误帮衬家里干活。经不住媒人三番五次地说,父母同意了。
大姐要出嫁了。那大概是一个冬天吧,星期六。二姐在外面打工,三姐在乡中上初三,补课没回来。去送大姐的都是本家的叔伯大娘兄弟等。大姐很高兴的样子,她对我说:“你也去吧。”我一本正经地说:“不去,我还上学呢。”我也已经在乡中上初一了。其实不是我不想去,是家里没有安排我去,好像女孩子一般是不能送嫁妆的。下午我骑车回到学校,对三姐说:“大姐出嫁了。”三姐吃惊地说:“真的?不可能吧。”我说:“真的,出嫁了,今天。”
大姐出嫁了,她是幸福的,嫁给了她喜欢的人。我喜欢大姐,也喜欢姐夫,他们都很年轻,都很善良,很般配。
后来,大姐、姐夫到我们家小住。姐夫在门口与村里一位年轻媳妇聊天。大姐问我:“他们在说什么?”我说:“军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真的,这次我没撒谎,姐夫的确笑着说:“没听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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