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小说《 朝歌》
 
《 朝歌》

第三章 为了忘却的纪念(1)
作者:沐童 上传时间:2006











剜目飞灾祸不禁,

只因规谏语相侵。

早知国破终无救,

空向西宫血染襟。

第三章 为了忘却的纪念(1)

9

费仲

她静静的走进我的房间,如同月中的嫦娥,圣洁,完美。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几乎从胸中跳出来。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永生难忘。

奸臣做得久了,对于很多天性中的温情便早已麻木,唯独她是个例外。

有些女人,天生便是要让男人心动的。这种女人不必宽衣解带,甚至不必明眸善睐,便可以让男人甘愿为她生,为她死。

妲己便是那种女人。

从她走入皇宫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爱上了她,尽管她从未看过我一眼。她盈盈身材缓缓行至纣王身旁,全然不顾天下所有男人的瞩目。她至高无上的美貌只属于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属于凡夫俗子的爱情。

这世上的男人,生下来便被分为三六九等。那些贵为九五之尊的,不仅手握生杀大权,更可以阅尽天下美女,而不必费神爱上她们。其他人,所有人,无论贫贱高贵,都只能望着自己心仪的女人被帝王占有,无可奈何。

我恨那个让我不能爱她的君王,也恨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

 

妲己

他始终看着我,目不转睛。我有些窘,面色微红。

他见我羞涩,竟然有些尴尬,低下了头。于是我便知道自己的美貌已经在面前这个臭名昭著的佞臣眼中起了作用。

我有些鸣鸣自得。男人真是简单的动物。无论多么聪明,多么不可一世,见到绝顶美丽的女人,没有一个不会缴械投降。我无疑选择了一条毁灭殷商天下的最有效的捷径。

良久,他语气谦恭的问我:“苏娘娘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我在他的客厅里环视一周,没有说话。他的客厅装饰典雅、华丽,却不俗套。我佯装环视厅中饲养的花草,一言不发。

我不想显得过于急切。费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并不清楚。

我发现自己做人做得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费仲

她没有回答我,却在我的客厅左右环顾。

她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无暇去想。我只是希望这样的情景能够定格,不要改变。就让这个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永远留在我的客厅里,让我能永远这样安静的凝视着她,直到死。

有些欲望很简单,却永远不能实现,因为它们超越了人的天命所能承受的重量。

过了半晌,她示意我屏退左右。

我挥了挥手,厅堂内的家奴婢女们纷纷退下了。

她坐在我的右首,轻轻啜了口杯中的清茶。红唇皓齿,妩媚动人。那一刹那我多想抛弃一切俗世纷扰,在那朱红色的嘴唇上吻去。就算是立时粉身碎骨,也值得了。

可我最终还是隐忍了自己的冲动。

我是佞臣,除了我的主子,天下人都恨我。但佞臣也有佞臣的原则。我若连主子的女人都要觊觎,恐怕连命都要丢。在这一点上,我仍保持着清醒。

我恨这种清醒。

等了许久,她终于开腔了:“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我惊讶万分。可她的声音妩媚动听,充满诱惑,如同在我耳畔讲着绵绵不断的情话,让我面红心跳,无法抗拒。

我猜不出她要杀的这个人是谁。可是我却清楚得很,即使是天王老子,我也无法拒绝了。

 

妲己

“你要杀谁?”他问我。声音中带点微微的颤抖。

我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姜皇后。”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显然唐突了些。他手中端着的茶杯立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放射状的碎碴散落在黑色的地上,如同一朵盛放的向日葵。

“你愿意帮忙么?”我仍是望着他,盯着他的眼睛。

他无法抗拒我的眼神。这一点从我走进他的府邸那一刹便以得知。

费仲沉吟半晌,缓缓的说:“你为什么非要杀她?”

我笑了笑:“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想做皇后。”

“可是,你想办法废她即可,又何必斩尽杀绝?姜皇后深得百姓爱戴,她的父亲东伯侯姜桓楚,麾下雄兵百万。你若杀了她,恐怕天下大乱。”

费仲试图劝说我放弃杀人计划。他是好心,我却并不领情。

他虽惯于见风使舵,却也不过是个肉眼凡胎的俗世男子,怎会明白宫闱之中女人的争斗是多么惨烈,你死我活。

“她的命,我非要不可,无论天下大乱与否。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管成败,你都会有性命之虞。不过你尽可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我淡淡的说。

���外开始刮北风,昏天暗地。我嗅到自己颈子上的淡淡清香,如同女娲殿中氤氲的薄雾,痴迷、缠绵。

 

费仲

妲己缓缓起身,站在我面前,轻轻褪下披在肩上的薄如轻纱的上衣。

她雪白的肩膀如同南国进贡的蜂蜜一样细腻、闪耀,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异域的光泽。

妲己半裸的身体呈现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的诱惑着我。她半闭着迷人的双眼,万种风情。我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如同刚刚钻出母亲温暖子宫的初生儿。妲己的裸体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期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充满惊喜。

我不知所措,呆在原地,妲己却自己缓缓的向我走来,轻轻坐在我的腿上。她颈子上的迷迭清香飘进我的鼻孔,如同销魂蚀骨的春药,让我心旌荡漾。

她在我耳边轻轻说:“你帮我设计杀掉她,今晚我便是你的。”

她耳畔的我则如同傻了一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该欣喜若狂,还是该战战兢兢?不得而知。我只是感觉怀中的温软女体就如同磁石一样俘获着我,让我茫然无措。

妲己的投怀送抱是我没有预料到,也从未曾想象过的。

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人臣中的极品,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如此怯懦。

 

妲己

若要实现不易实现的目的,便要付出一些不易付出的代价。在人类世界里,规则就是这样的。

我听见了费仲心跳的声音,也感觉到了他呼吸的急促。他不停的舔着自己干涩的嘴唇,仿佛他很口渴。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仍然犹豫?难道我做得还不够?

于是我的身体又向他贴近了一些,额头几乎完全贴在了他孱弱的肩膀上。

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猛的抱住了我,在我的嘴唇上狠狠的吻下。他吻得如此用力,像是初生的婴儿在吮吸母亲的乳头,我连呼吸都艰难。他的舌头在我口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掏空。他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几乎把我托在空中。我感到一阵眩晕,无法说出的复杂感受。

不知吻了多久,他竟然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征兆,突如其来。

他动作轻柔的把我扶坐在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拾起地上的薄纱上衣,轻轻的披到我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却感觉有点解脱,也有点失望。

他表情忧郁,目光温柔,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的观察他——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一脸诱人的英气。他若不是利欲熏心,作了佞臣,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那样他的生命会有趣得多。

对于凡人来说,勘破一个“权”字,又谈何容易。

 

费仲

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困难也是最愚蠢的决定。我明白我一生都会为此而后悔,可我更清楚如果当时我真的拥有了她,我会恨我自己,直到死。

妲己不解的看着我,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忧郁和哀愁,让我心碎。

于是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我怕再看下去,她美丽的容貌和身体会永远的烙印在我的心里,成为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妲己

费仲背对着我,缓缓的说:“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去做。你一切尽可放心。你不必感觉对我有任何亏欠,因为我愿意为你杀姜皇后,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你若感谢我,平日在天子面前给我多多美言,助我仕途顺利就是。”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冷峻而生硬,我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说话时心在颤抖。

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感动,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不后悔?”我幽幽的问他。

他苦笑一声:“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做了错事才会后悔。”

那一刻我不知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驱使,竟然径直走到他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脊背上。我听见他的心仍兀自激烈的跳个不停,比他吻我时更加澎湃和炽烈。

一滴滚烫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腕上,似乎是泪。

他哭了,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在这一瞬之间,他便爱上了我?

 

费仲

她在我身后抱着我,抱得很紧。她温暖的身体如同一片潮湿的树叶,紧紧的贴在我的脊背上,孤独,无助,楚楚可怜。那一刻我完全忘记了正是她,几分钟之前刚刚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要我杀另外一个女人。

她究竟是纯洁无瑕的天使,还是阴险狠毒的恶魔,我不知道。在此刻我的眼中,她只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内心却充满不为旁人道的孤独的女子,在别人险恶的妒忌中孤立无援。而我这不算伟岸的肩膀,便是她选择的一点点依靠。

想到这里,我竟流泪了。这几乎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唯一的一滴浑浊滚烫的泪珠无法挽回的从眼角溢出,滴落在她雪白的腕子上,溅成一片不规则的水花,伴随着我的心一阵猛烈的痉挛。

我从懂事起,便一心的攀龙附凤,专注的做我的佞臣。多年来不停的陷害别人和被别人憎恨,使我对于人间的一切浮华冷暖早已淡漠了,只有权力和地位才能真正让我心动。

可我今天竟然为了别人的女人而流泪。

我爱她,始终都爱,越来越深,而她无瑕的美丽的身体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不愿拥有。

她不会明白原因,我自己心里却很清楚:既然我认为自己对妲己的仰慕是“爱情”,那我便绝不会容许任何权力和肉身的交易去玷污它。

我人虽卑微,却想爱得有些尊严。

 

妲己

“你这又是何苦。”我淡淡的说。

他竟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了无滞碍。

“我是佞臣,我只爱阿谀逢迎,攀龙附凤。你是天子宠姬,万千宠爱于一身。你托付我做事,便是我进身的大好时机,我又怎敢另有所求。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后,心里仍记得其中有我一点绵薄功劳,我便满足了。”

我虽有千年修炼,却无法测知费仲的这番话中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以为自己已经对人类世界了然于胸,却发现自己的道行仍浅薄得很。原来世上男人并非都是黑白分明,或冷酷迂腐,或淫荡好色。费仲这样的男人,便是我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征服的。即使他已经沉醉于我的美貌,愿意供我驱使,我却永远不能左右他的灵魂。

这又让我有点悲哀。做了人又能如何,美如天仙又能如何。只要骨子中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九尾狐,我便永远是人类中的赝品。

于是我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离开了。我明白有了费仲的帮助,姜皇后必死无疑。

至于费仲那戛然而止的欲望,我不想再去探究,即使那可能成为我心里永久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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