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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韩元肃浮丘感慨 见客人县令发威
次日午饭后温世建又来找韩元肃，说是想同他上山游游，其实温世建看出韩元肃心事重重，是想让他散散心。二人自浮丘山东侧上山。韩元肃开始咏《诗经·邶风·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温世建也跟着吟诵了一首曹丕的《黎阳作》其五：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
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韩元肃又来了一首谢灵运的《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之刘桢》：
北渡黎阳津，南登宛郢城。既览古今事，颇识治乱情。
欢友相解达，敷奏究平生。矧荷明哲顾，知深觉命轻。
朝游牛羊下，暮坐括揭鸣。终岁非一日，传巵弄清声。
辰事既难谐，欢愿如今并。唯羡肃肃翰，缤纷戾高冥。
温世建给回了一首薛能的《送冯温往河外》：
琴剑事行装，河关出北方。秦音尽河内，魏画自黎阳。
野日村苗熟，秋霜馆叶黄。风沙问船处，应得立清漳。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碧霞宫。碧霞宫坐北面南，山门建在一处高平台上，有高大的石阶可以上下，台上有石坊，石坊两侧各有一尊石狮，石狮姿态雄健。两扇朱红大门各镶嵌有九行八十一个铜泡，大门两侧各有小门，小门上同样各有铜泡，分为九行共六十三个。大门上悬一匾额，上写“碧霞宫”，只见两侧立柱上写着：
浮舟妥圣灵，峰连紫坛山，两座青螺扬道德；
清水环古刹，涛接壶天波，紫州元君显神功。
二人走进碧霞宫，见东有“钟楼”，西有“鼓楼”，紧邻又有“乾宫楼”和“坤宫楼”。二人走过拱桥，越过莲池，进入二门，大殿就在高台之上，高台青石砌成。殿前甬道斜坡上铺着云龙石，云龙石侧有石阶。二人拾阶而上，但见大殿四周环廊，廊檐下尽是木雕彩绘，龙的图案、虎的图案、松鹤翠竹，玲珑剔透，巧夺天工。
二人边说边向殿内走去，只见顶脊正中耸立一个风磨铜宝瓶，大殿内雕梁画栋，三个莲花宝座上坐着三位圣母。再看大殿画有“八仙”壁画，二人细看。温世建说：“关于钟离权的说法可是不一。《续统考》、《订伪杂录》和《东游记》各有说词，反正就是修道成仙，漫游云山之人。”
“蓝采和可是个性情放荡不羁，似狂非狂之人。据《续仙传》说，他常行于长安，手持大拍板，醉唱《踏踏歌》，得了钱后用绳穿上，拖拉着钱绳走路，钱散落了从不顾及。如此游历天下，身无定居，后得道成仙。他们算是活得潇洒，活得坦荡，哪像你我这样整日忙碌，皆因名缰利锁缠绕，放不开自己，太累了。”韩元肃说。
“倒骑毛驴看书，日行千里，善于幻术，张果老更是洒脱，令我辈好是羡慕。有人推算他的年龄，乃混沌时白蝙蝠精也。”温世建指着张果老说。
“何仙姑夜梦仙人教食云母粉，仙姑食后身轻如纸，行路如飞，于是遍游山岳，后得道升仙。咱们怎么就没有找到什么云母粉，如果能吃到云母粉，得不得道成不成仙不去管它，咱们可以先去游历名山大川。”韩元肃又指着吕洞宾说：“他可是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常浪游江湖。曾一梦黄粱，飞黄腾达，后家破人亡，醒后有悟，顿觉富贵烟云，遂决意学道。世间无非是戏，人生弹指云烟。莫非我们就像那庄周化蝶，正在梦中？”
“《八仙诗丛抄》记载，此人相貌魁梧，遇到太上老君传道，修炼于岩穴。因借一跛足乞丐尸体还魂，成为李铁拐。”温世建看着李铁拐画像说。
“老本家也。厌恶繁华富丽，喜欢淡漠清幽，酒肴不能夺其志，美女不足动其心。韩愈也曾勉励他致力经史，而他却醉心于黄老之术。他可是神人，会人工化雨，挂牌‘出售雨雪’。难道人类将来真的能呼风唤雨，让云长云消？”韩元肃指着韩湘子说，然后又说曹国舅：“此人居官清正，执法无私，却得罪贵胄，只好辞妻别子，入山修道去了。看来清官难做，难做清官，世间啥时间能把坏蛋灭绝就好了。像我这样的，当官不知《护官符》，不会上下逢迎，不知道圆滑，早晚也有曹国舅这一天。但曹国舅成道成仙，我只有解甲归田了。”
“不看了，看了徒增伤叹，也想修道深山，远离凡尘。天是否阴了？感到这样暗。咱们到殿外转转。”温世建接话。
二人出得大殿，下楼出了碧霞宫后门，就是“千佛洞石窟”。站在石窟向北遥望，那里就是浮丘山的后山，后山就是桃花庵的所在。
韩元肃望着桃花庵的方向，想起了那件发生的奇案，想起了抓捕那位道人时自己说的话：“人头落地是不能再生的，办案人员一定要细心再细心，慎重再慎重。夏金桂的死我们要打个问号，因为从时间上来说，有些蹊跷，是否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联？再做些细致的侦破工作，稍压几天，最后再作结论。”韩元肃心里十分明白，那个皇商与新知县过往甚密，又住在他的家里，要侦破此案谈何容易。
韩元肃回想着新知县接待温世建时的那一幕。那是温世建硬拉着韩元肃去的，二人穿过大院向北折去，从小院东南角的进口进入小院。小院子近似正方形，东侧是个通往东边院落的大过廊，东院绿树成荫，几棵核桃树很是茂盛。过廊南北各是衙门里头儿们的办公室，韩元肃就在南一侧办公。小院西侧是一排廊房，新知县的小跟班和几个跑腿的在那些房间里值守，南一侧就是小会客室，北一侧是县志机要的所在。
小院西北角是通后院的小门，后院是饭堂。穿过饭堂就是一片花园，花园里有各种果树，开有各种鲜花。小院里有一棵古老粗而高大的桐豆树，树叶阔大，树上结有像椿树果实形状的东西，很是香甜。大树像个大伞，正好把整个院落遮盖住。温世建与韩元肃走进衙门时，早有人报告了新知县。新知县站在那棵桐豆树下，像一个夜里偷东西的贼一样。一见温世建走来，新知县忙拱手哈腰相迎，连声说：“快请，快请！”坐进会客室倒茶，又洗水果。新知县赔着笑说道：“老上司了，又是从这里走的，说什么也要见见您，向您禀报禀报浚县的事情，听听老大人的教诲。听说您就要调任京城了，您可要见见这里的老部下，我已让人给您老写了讲话稿，十几页，够讲上个一天两天的。”这才注意到韩元肃，然后不解地问道：“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温世建忙接话：“正好我们在一起，所以就……”新知县变了脸色，听他说道：“他还有兴致到处乱跑？免职公文在我手里，有人前天跑我那里递了状子。卫河发大水的时候，决堤也就决堤了，他到处追究责任，怎么想不起来办个气象站？为什么让老天下那么大的雨？自己不学无术，不懂天气变化，既不会借东风，又不知道哪天会有大雾，还当什么父母官，称职吗？”然后质问韩元肃，吼道：“薛蟠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们狼狈为奸，淫乱妇女，串通一气害人，夏金桂的娘家已经将你告下了！等着坐牢吧！先滚回家去，老实点，不准乱说乱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