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辞通纂》节选

郭沫若

    帝乙迁沬之说见《帝王世纪》。罗王诸家以卜辞所见殷王名止于武乙、文丁以证之，余于本书中更以武乙之配妣戊不见于卜辞为证。盖于帝乙末年迁沬以前，妣戊尚存也。董氏身亲殷墟之发掘，前后数次，初亦采取《帝王世纪》 说，因地层多经扰乱，更谓帝乙因水患而迁都。后于未经扰乱之地层中发现 宗庙宫室之基址，版筑陶穴之遗迹，遂完全打消了帝乙因水患而迁都的假说，而采取古本《纪年》说“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七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谓 “殷墟的构成，实在包涵一幕亡国的惨剧”。案此一结论，似不免稍失飞跃，盖 迁都不必因水患，如文王都丰、武王都镐、成王营洛，均非因水患而然，古亦不言帝乙因水患而迁都，故董氏由发掘所得之经验，使“因水患而迁都的假说” 虽被完全打消，而于帝乙迁沬之事实并未破损分毫也。由新旧史料之合证，帝乙末年必曾移徙其政治中心于朝歌，特安阳之旧都仍存，其宗庙存储无改。地层有掺杂处者，乃经安阳土人之翻乱耳。即古本《纪年》说，细案，与《帝王世纪》说亦不相悖。考《史记·殷本纪·正义》所引，于“更不徙都”下尚有“纣 时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据邯郸及沙丘，皆为离宫别馆”二十三字，当同是概 括《纪年》语。（朱右曾《古本纪年辑校》录之，王国维讥其非，谓乃“张守节释 《史记》语”。案：张不能无据而出此。）是知《纪年》之殷所包甚广，由安阳至朝 歌直同“不徙”耳。要之，帝乙末年必有迁沬之事，如无此事，不唯旧史料中有 多少事实成为子虚，即卜辞中有多少现象亦无从说明。

   摘自《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二卷·卜辞通纂·后记》，科学出版社， 1982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