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竹

清·田兰芳

我闻昔人言，不可居无竹。
一日少此君，顿使面貌俗。
绕舍长儿孙，汉书亦省读。
常思一亩宫，辟向渭川曲。
今夏假馆处，横窗绕寒玉。
谓可澉尘襟，切磋比淇澳。
而乃出入间，多见异标目。
烟敛失潇湘，月来伤局促。
无实致丹山，有音殊解谷。
似畏淇园伐，如睹湘江哭。
疑余非德邻，坐令神形辱。
不见芝兰生，无人亦芬馥。
松柏挺苍翠，曾不移寒奥。
君子秉贞操，所贵在幽独。
因物有加损，怪尔终碌碌。

《晚晴簃诗汇》卷38

《中国竹文化网·百家吟竹》

【题解】
    该诗名为“责竹”，实际是一首明贬实褒的吟竹、赞竹诗，也可看出作者的以竹自况的用意。
【注释】
    绕舍长儿孙：围绕着房屋长满了竹子。儿孙，指新繁衍的竹子。竹笋的别名叫龙孙。晋人葛洪的《神仙传》也有竹化为龙故事，故汉魏后，常有人将龙竹联系起来写，如唐人陈陶云：“长听南园风雨夜，恐生鳞甲尽为龙。” 元人舒頔(dí)云：“竹根个个长龙孙，竹上凤凰亦来聚。”（《竹溪书屋图为黄克文题》）
    汉书：书名。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书。东汉班固著，部分内容为班固父班彪、妹班昭及马续写成。全书一百篇，分一百二十卷，体例大致沿袭《史记》。记录了西汉一代的主要史事，是研究西汉历史的重要资料。
    省读：xǐngdú，古代帝王批阅文书。《汉书》说“始皇省读文书,日以百二十斤为程”。
    常思二句：常常想向渭川之弯曲处开辟“一亩宫”。一亩宫，即“一亩之宫”。《礼记‧儒行》：“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筚门圭窬，蓬户瓮牖。”唐‧孔颖达疏：“此明儒者仕宦能自执其操也。儒有一亩之宫者，一亩，谓径一步，长百步，为亩若折而方之，则东西南北各十步为宅也，墙方六丈，故云一亩之宫。”渭川是中国古代三大生产竹子之地（淇园、南山、渭川）其中之一，“渭川千亩”即是说渭川竹子之多。
    假馆：借住寄寓之所。
    横窗绕寒玉：指竹子横绕在窗子之上。寒玉，借喻竹子。
    谓可二句：说（竹子）是可以洗涤衣襟上的尘埃，犹如淇澳君子那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澉，gǎn，淡澉，方言，洗涤。
    而乃二句：就出入竹林之间，看见很多奇异的不同品种和名称的竹子。标目，原意是题写书文名称，此指名目品种各异的竹子。
    烟敛二句：烟笼雾罩使竹子失去潇湘之韵，月色朦胧中竹子之美有伤于地域之狭窄。局促，狭窄，不宽敞。
    无实句：不结果实无法像丹山那样引来凤凰。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清朝诗人林大椿《野田雀》中有“丹山有鸟名凤凰，不见竹实甘耐饥”句。朝鲜李朝文学《春香传》：“仿佛丹山凤凰啄竹实，慢步梧桐树；恰如九天立鹤啣灵芝，飞向五仙馆。”无实，没有果实。
    有音句：能发出乐声但不似嶰谷竹子之音。解谷，通“懈谷”、“嶰谷”，昆仑山北谷名。《吕氏春秋·仲夏记·古乐篇》记载，黄帝命伶伦作乐律，伶伦取懈谷之竹，先用其中厚薄均匀的做成竹管。伶伦根据凤凰的鸣叫声，经过长时间的揣摩、推敲，终于创制出音乐上12音律，受到了黄帝的赞扬。
    似畏句：像淇园的竹子那样害怕被砍伐。淇园伐，淇园的竹子，因堵塞黄河决口和战争需要，汉朝时及其以后曾被大肆砍伐。
    如睹句：好像看见湘君在湘江哭。传说尧帝的两位女儿娥皇、女英，尧为了考验舜，将两位女儿嫁予舜。后来舜驾崩于乡湘江附近的九疑山。娥皇、女英闻之便至湘江哭祭，遂投江自尽。后人怜之便建庙祭祀；遂有湘君、湘夫人之称。
    疑余二句：怀疑我不是有德之邻居，因此使神的形象受辱。余，我。坐，因。
    不见二句：没看见芝兰的生长吗，即使在无人的地方也照样芬芳四溢。芬馥，气味芳香。
    松柏句：松柏挺拔苍翠，竟不因冷热而动摇。寒奥，冷热。奥，通“燠”，yù，温暖。曾不，竟不。
    秉：秉持，持。
    贞操：坚贞的节操。
    幽独：幽静孤独。
    加损：褒贬。
    末句：责怪你终生碌碌无为。
【作者简介】
    田兰芳（1628-1701），字梁紫，又字伍众，号篑山，睢州（今河南睢县）人。清康熙年间诗文家，顺治诸生。诗如玄酒太羹，淡而弥旨。死后，门人私諡诚确先生。其诗足当一真字，直抒胸臆，使人玩味不尽。有《逸德轩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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