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笔会第一卷
 


凝望的眼睛
  作者:朱莉娅          上传时间: 2008/1/9  

 

       这天,我不时的抬头望太阳,隔着窗玻璃望,站在走廊上望。从早晨到中午到下午,它始终被灰灰的雾厚厚的云笼着遮着。上午橘红,下午橘黄,单薄可怜的像是孩子用彩纸剪出的手工制品,又乘着想像的翅膀贴到天上去的。但它一秒钟都不迟滞的走着自己的晨昏,以一种隐忍的心情等待万丈光芒喷泄而出的时刻。

我凝望着太阳,这么想着,又继续做案头的工作。一个女孩日记中的一段文字让我怦然心动,她写道:


我居住的公寓楼,恰好对着学校的教学楼。每天吃过晚饭,我都会站在宿舍的窗前,望着暮色中的校园。我可以看到我们班的教室和班主任的办公室。这天,我看见所有办公室的灯都熄了,只有她屋内的灯还亮着。我看见她趴在桌上写字的身影。一会儿,她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包,围上围巾,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到办公桌前,我想,她一定是忘了带什么东西了。我看见她又一次离开办公桌,向外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拿东西。终于,第三次离开办公桌后,她屋内的灯熄灭了。我的班主任总是走得很晚,她真是太负责了。


我给她写了批语:


谢谢你对老师的凝望和关注,我很感动。


想起学生时代母亲送我过河返校的情景。村边的小桥被夏洪冲垮了,已是初冬时分,不便赤足穿渡,两只小渔船便在河边揽生意。母亲给了他们一块钱,我小心的踩上月牙船,让母亲回去,她只是应着,却伫立在凉风里,像河边一棵黄叶树一样定定的望着我远去。船行得很慢,我觉得河面从来没有的宽阔,从此岸到彼岸似乎有十几年那么漫长的距离。在母亲的凝望中,我仿佛又从婴孩时期成长了一遍。


暑假里,每天早上,儿子上幼儿园,老公上班并顺便送儿子。每当他们下楼,我就会站在阳台上,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再回来做自己的事。


池莉有一篇小说叫《惊世之作》,主人公预谋实施一次万无一失的盗窃,他用望远镜长期偷窥一栋房子内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女子,很快就摸清了三个人的作息及出行规律,掌握了房子内百分之百空巢的时段。他一边观察着女子在房间的一举一动,一边琢磨着,她跟两个老人是什么关系呢?他甚至埋怨老人们让女子住着不向阳的小房间,埋怨老人对女子的疏远冷漠。最终,他对女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或者说他爱上了她。在从房间内成功盗窃了几张数额巨大的存折之后,他决定请女人吃饭,并悄悄的把属于女人的存折放到她的包里。没想到,那晚,在他们共进晚餐的酒店里,他被抓个正着,原来女人在第二次到卫生间的时候发现了包里的存折,凭着国际刑警的职业敏感性,她报了警。


小说的主人公因为长期偷窥一位平凡的女子,竟然爱上了她,使偷窥变成深情的凝望,终于导致自己的精心预谋一招不慎,全盘皆输,真是耐人寻味。不过也完全在情理之中,这就是凝望的神秘力量。


凝望是什么?是悄悄的关注默默的体贴,是灯塔之于帆船的守侯,是北斗之于迷路者的指引,是明月之于异乡人的慰藉,是一泓水波不兴的湖水,倒映着山石林木的风情。


诗人凝望远方是一种遐想,老人凝望过去是一种回忆。凝望是一种出于自然而又最富有诗意的动作,我想起汴之林的两句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凝望国旗心生庄严肃穆,凝望山川心生豪迈广阔,凝望孩子心生百般怜爱,凝望情人心生万种柔情,即便是你不期然凝望了一个陌生人或者一棵平凡的树,那也是对人间种种的善意悦纳啊。


我们的双眼中,有过冷漠,有过不屑,有过轻蔑,但最珍贵的是那种沉淀了一切芜杂的凝望的纯净光芒。在凝望中,满溢着深情,这满溢的深情,润泽了苍凉粗糙的人生。试想,一双从来不会凝望的眼睛,是何等枯涩萧索;一个从没有被凝望过的身影,是何等乏味落寞。


我停下手中的笔,望了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望了望苍白的落日,望了望那个女学生居住的公寓楼。我欣喜,我还有一双凝望的眼睛和无限自由的凝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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