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笔会第一卷
 


情牵堰塘
  作者:宋建江        上传时间:  2006/6/15  

 

      故乡情哪能说得完道得尽哟。故乡的山山水水常常被我对妻、女和好友们谈起。也许喜欢水是人的天性,川北老家山连山水连水,所谓“三山陆水一分田”,水,不但占据了川北的六份,也占据了我对故乡印象的六份之多。20多年了,在我的故乡情结里,有一个四季清澈的堰塘总是牵动着我的情愫。
        “噗”、“嗵”,哥哥从很高的岸头猛可间纵身跳下,钻入了堰塘,塘中的水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只能看到一长串水泡泡漂向一边,然后水面上寂寂无声,好久不能见到他的踪影……。大我十四岁的哥哥,总爱这样给四五岁的小弟表演自己的水性。

        堰塘,方圆里许,两条小溪汇聚而来形成一股河道,稍微下游一点,被人们用石头砌得严严实实,于是成就了这个堰塘。塘边呈两股叉的形状,把山隔开成三个山崖,三山夹两河。山崖高出水面约有三五七米的样子。崖上松柏高耸,夏日里风过树梢,高昂着头颅的它们也会跳起华尔兹。岸头长草青青,随着山风摇来摆去,似坐在安乐椅上享受美妙的自然乐章。水边芦苇丛丛,精心地藏匿着野鸭、水鸟,哥哥猛可扑入水中时,它们只是微微晃几下拂尘,给野鸭、水鸟们发出安全信号,然后依然静静地站着那里,若无其事。
        这些景致是很美的,但当时我只有四五岁么,直觉得那水乌登登阴森可怖,松柏到还不怕,那些长草、芦苇对我来说也不仁慈,尤其是哥哥一下塘就好久不见踪迹,更加让我心惊。因此,我可不敢自己跑来玩耍。

        哥哥每次去塘里玩都要带上我,而且一次次问我:小弟,和哥哥一起下水行吗?我自然像松柏一样摇头。“你骑在我背上嘛,我凫着,一齐钻水捉鱼,我们回家就能吃鱼肉了。”我正在咂巴鱼肉的味道,他已经脱得赤条条了,蹲在我面前,用眼神征求我的最后意见。我总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于是他只好扫兴地自己翻身跳下去。
        有一次,哥哥带我来堰塘玩,有好几个大男孩也在,他们一见到哥哥,都疯了似的往一起游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和哥哥嘀咕了一阵,然后好像要回家的样子,一个个都上了岸。有的劝我下水,我就哭。有的一面穿衣服一面吵那劝我的人。于是他们不再劝,都穿起了衣服。我放心地坐在大松树下,寻找哥哥的踪影。突然,自己如梦如幻地上了天,恍惚间已落入堰塘。啊。他们怎么这样,吓得我在水里乱划拉乱踢腾,哭都来不及了,喝了许多水。也听不见他们在岸上冲我喊叫什么,我看到哥哥向我急速靠拢,才哭出了声。哥哥接住了我,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我身边了。大家七手八脚把我弄上了岸,我一面被大家往外控水,一面哭得惊天动地。
        自这以后,我更怕下水了,哥哥再带我去堰塘,无论说多么好听我只是离岸头远远地坐着,绝不让那些大东西骗我。

        在堰塘边看哥哥玩水,给我终生印象的一次,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
        “玉瓶子”,哥哥在水里喊我的乳名,我懒懒地答应着,屁股往更远的松树下面挪动。哥哥看我吓成这样,仰天大笑,“莫怕嘛,哥哥不会让你下来。这水里有蛇哟,专门咬小孩子的麻雀儿,哥哥怎么舍得哟。莫怕,看哥哥下去抓鱼,你坐在那里千万别动哦。”话音一落,人已经潜踪匿迹。
        他很久没有浮出水面,是我印象中入水时间最长的一次。
        我多担心啊,奶奶说让我们两弟兄互相照应的,哥哥的麻雀儿要是让水蛇咬去可糟了,那就没有哥哥了。没有哥哥,我可能么活啊。这么久还没有浮出来,怎么了?
        我急得从远远的松树下跑到岸头边,哭喊:“哥哥,哥——哥——”,没有哥哥的答应。我感到了不妙,泪水和着骄阳晒出的汗水,不断线地往下淌,我的小脚丫也不怕岸头上石头、热土的灼烧,跺着,跺着,哭着,哭声和跺脚声在松涛里荡漾着。
        想到了大伯的话:你们两个出去耍,回来少一个老子要打断他的脚杆。我吓住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天胆,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小短衣、小裤衩,直冲水边,“哥哥,你在哪儿啊,我来找你,哥哥——”。
        我下到水里,如有神助一般,竟然游了几下,虽然还沉浸在找哥哥的悲伤之中,但这堰塘的水抚摸着我嫩嫩的肌肤,是那样的遐意。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根丈余长的竹竿,我扶住竹竿,更加拼命地往哥哥入水的地方游去。
        还是没有哥哥的影子。

        我依靠竹竿,万分心恢地回到了岸上,哭哑了,我仍然喊着“哥哥”、“哥哥”……
        稍微恢复了一下体力,我不死心,仍然要下水。这次我不知从哪里来了灵感,攒足了劲喊道:“哥哥,你再不出来,我要跳了。”正要跳下去,只听到一声惊雷般大叫:“别动,狼在你脑壳后头站着。千万别动,一动就完了。”
        是哥哥!哥哥!我不敢动,也不敢喊。狼,只有等哥哥收拾。不大功夫,我的眼睛里闪动着哥哥健壮的胸膛,完好无缺的麻雀儿,还有他手上用芦草穿起的几条鱼。
        我高兴极了。可我不能动啊,哥哥似乎不怕狼咬我,并不过来打狼,我又是好生他的气。
        哥哥看我那熊样儿,可能是非常可爱吧,跺脚大笑:“有啥子狼哦”,他笑得泪珠儿滚滚,前合后仰。
        我迷糊了一瞬,扑向哥哥的膀子,挥动小拳头狠狠揍他,狠狠哭,也狠狠笑。

        如今的堰塘,不知道怎样了。20多年来,我回过两次川北,总是泡在乡亲们一天三次的酒宴上,留下了没有跳下堰塘亲吻堰塘的遗憾。这个堰塘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不知怎的,长大后每当我遇到意外的打击时,都会想到堰塘留给我的启示,想到一个个披荆斩棘的妙策。是啊,世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惧怕呢,没有!是堰塘赋予了我泰山压顶不颔首,天塌下来不皱眉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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