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21日
        提到垂柳，人们会自然想到湖畔美色、小径通幽、飞燕穿行、杨柳依依。可我今天不想说这些。只觉得垂柳所以那样垂着，倒是别有一番情由。
        记得一次外出，车行于国道上，两旁不时有垂柳划过，许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许是情有独钟，善于联想。反正不愿意让司机快行，告诉他用六十码速度。然后便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道旁垂柳并不浪漫，它们在车的呼啸声中被一阵阵尘粒扑打，虽垂首施礼，却显得疲惫和暮色，故而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到此，感到意外，近而又有些懊恼，不敢相信垂柳也有如此表现，好像伤了自尊，随即伤感袭上心头。
        多少年了，无数次走这条路，那时道路没有这么宽，绿色没有这么多，也没有垂柳，所以总觉得有缺憾；十年前也走这条路，虽说路面加宽，绿影婆娑，然而垂柳却敌不过白杨的高大威严，伤感当然就成为一种无休止的企盼。如今走得还是这条路，垂柳已成行，绿荫宜成片，却找不到心中的感觉，所以失落的心沉甸甸、愁漫漫。只好收回酸涩的眼睛，卷缩在座位上，什么也不想……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风也强劲起来，司机把车速放得更慢，我赶紧把脸又重新贴在玻璃上。但见垂柳开始扬起脖子，只一个翘首飞枝，竟让我忘记了一切。趁着风势它把雨水碰得粉碎，然后一阵少女甩发、劲旅出击，活脱脱一排流畅的线条泼墨，把那曲线的美、流动的美、潇洒的美、顽强的美、意蕴的美、含蓄的美、高傲的美、玲珑的美、柔弱的美全部抖落给了我。一阵狂喜，泪撒衣襟，车窗模糊了，我的垂柳也变成了一片翠玉……
        好啊垂柳，水边的你是那样抒情，你把贴近你的人化为恋人；庭院中的你是那样柔情，你把看护你的人化为亲人；园林中的你是那样风情，你把走近你的人化为情人；路边的你又是那样忘情，你低垂着眉宇默送着行人。感情只有风雨中的你才是你的全部。
        对不起，垂柳！我知道的太晚了。我以自己的孤陋曾为你伤感，真的非常抱歉。现在我知道了，你只所以有时显得垂暮，是在焦虑生活的平庸和寂寞，你喜欢挑战、喜欢搏击、喜欢风雨中的挥豪、喜欢冲击中的畅达，与其说让人们欣赏你春风中的美丽，倒不如体验风雨中与你为伴！真的，对于这一点，我确实知道的太晚太晚……
        车在加速，司机说我们已进入一个地名叫“柳林”的地方。我机械地回应：“柳林？为什么？”他笑笑说：“可能是以前这里有柳树林的原因吧！”“有垂柳吗？”“肯定有！”这时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好像真的看到了那片柳树林。突然灵光一现，丰子恺的《杨柳》一文在脑中盘旋，记得那上面写道：杨柳“常常俯首着下面，时时借了春风之力向处在泥土中的根本拜舞或者和它亲吻。”只所以这样，是因为它具有两种可贵的精神，一是“它不需要高贵的肥料或工深的壅培，只要有阳光泥土和水便会生活，而且生得非常强健而美丽。”二是它长得越高，就垂得越低，即高而能下，高而不忘根本。
        很感激司机，竟然在此刻让我想起这些。至此，垂柳垂的是什么好像有了一个完满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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