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系列之十一－－批老师

      在全国人民发烧发狂的年代里，学校的大批判运动也随着整个社会，批刘少奇，批陈伯达，批赫鲁晓夫，批林彪、批孔老二（孔丘），到了1975年左右，党中央号召学生学黄帅，不能当绵羊，要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敢于反潮流。什么是反潮流？同学们都不知道，也没有人问，反正校长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写大字报，批师道尊严，批斗所有的老师。那时候，全国都在写大字报，天天都在写大字报，造成纸张紧张，课本也没印出来，作业本纸灰暗粗糙。七分钱一张的白纸早已卖光了，我们每人三分钱买一张暗黄的草纸用来写大字报。批谁呢？语文老师苗秀莲对我好，不能批，数学老师夏熙梅也不错，不能批。我对班长夏熙袖说我不会写大字报，阿飞同学说：“来，我教你写。”教自然课的王远勋老师是外地人，听说他的家庭出身不好，竟然还敢批评我们革命学生，压制我们革命小将。有个夏老师说，就批斗王老师。说实在的，这个王老师是我们这所农村学校里最优秀的教师之一，是我最崇拜的老师，高个子，白皮肤，大背头，瘦长脸，深眼窝，高鼻梁。文静儒雅，擅打长拳，知识丰富，讲课漂亮，教的很多农谚、自然常识我至今还会背诵。如：一棵红薯一把灰，红薯结成一大堆；伏里天，洼不干；立了秋，把扇丢；水缸穿裙山戴帽，大雨必定到；云彩往北，天色蓝灰；云彩往南，雨涟涟；云彩往西，淋个水老母鸡；云彩往东，大雨下满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以及二十四节气歌等等。我们对老师的批斗大多只是写大字报，没有给王老师挂尿罐，剃光头，戴犄角帽，没有对老师人身殴打，也没让他低头、架飞机，算是只触及灵魂不触及皮肉吧。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为了过关只好批斗王老师。在阿飞、阿军等同学的指点下，我的第一张大字报终于诞生了，上面写道：“王老师说我们放屁没出息，只准老师放屁，不准学生放屁。同学们，猛烈向王老师开炮吧！坚决打倒王老师！把他批倒批臭，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誓死保卫毛主席！誓死捍卫党中央！坚决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说实在的，那时候是糠菜半年粮，没有人不放屁，但不批王老师放屁，就没有什么可批的，就等于包庇了坏人。把大字报贴在校园里或教室里，就算完成了作业。敢大胆反潮流，批斗老师，就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就是革命的好后代，就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
        梦中，见到王老师，我鞠躬道歉，王老师竟不责备，仍旧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