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文坛《淇园笔会第三卷》
个人文集 - 东驼子 - 大路朝天
大路朝天
作者:东驼子  加入时间:2009-9-23 21:53:25  

 我已过了而立之年,除去在外求学的那几年,我的时光都留在了西依太行东临河的故乡。小县城貌不惊人,却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据说几千年前做过帝都,想来当时一定也是气派非凡,可惜后来落入凡尘,再不复当年繁华。忽如一夜春风来,小城也在春风里重新焕发了生机。难怪很多在外漂泊的邑人回到家乡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慨。他们一下车就找不着北了——他们不敢相信,过去狭窄的街道竟已如此开阔,过去低矮的房屋竟有高楼大厦做后代,这还是自己的故乡吗? 

 能成为故乡旧貌换新颜的见证人之一是我的荣幸,这些年变化太多一言难尽,我只说说印象深刻的拓宽道路的往事吧。大约是1993年吧,那时我还在高中读书,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白天还好,虽然在高峰期人车如流,道路有些拥挤,还时不时的来一回交通堵塞,但所幸光天化日,彼此都看得清楚,不会发生交通事故。可是到了晚上还有自习课,那可就有点儿不妙,道路窄,街灯暗,双眼近视凑近了看,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有时还是要让心脏受点惊吓。车轮上了路边的砖头,大不了咯噔一下,继续赶路。如果不幸撞上路边停放的车辆或者行走的路人,那可对不住了。要么你自认倒霉,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愤愤着推起车子走人;要么被人扯住衣襟指着鼻子臭骂,怎么骑车的,路这么宽还往人身上撞?更难听的就不再重复了。可是,天可怜见,明明是路太窄了嘛,怎么能怪我呢?

 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您遇到过没有,反正我和我的同学们都曾经饱受其苦。那时大家都盼着天天都是大明月亮地,有月光照亮我们前行的路,不求浪漫只为安全。可是你知道,这种奢望老天是不会满足的。

 就在那一年,有传言说,为了适应全县经济发展的大好形势,县领导决定下大力气把几条主干道拓宽。这个消息不啻是久旱逢甘霖,我们这些花朵、秧苗早就望眼欲穿了。没过多久,传言就变成了现实,几条人车流量较大的道路破土动工,先是把路两边的建筑拆除,而后把道路像耕地一样深翻一遍,然后夯实地基。这里边还有很多程序,因为那时我要忙于学业,所以细节难以尽述。大概程序现在说起来好像简单,而实际工作时却是工程浩大,虽有机械化设备全程助阵,仍然历时数月方告竣工。   

 在修路的那几个月里,我们上下学遇到了大麻烦。路面疏松坎坷,莫说行车,连走路都寸步难行,男同学还可以上串下跳翻山越岭,女同学可就惨了,为了保持淑女风度,满大街都是溜着路边走的莲步蹒跚的大家闺秀。所以,在道路整修的那段非常时期里,上课迟到者总是理由充足,昂首挺胸走进教室,完全不必内疚自惭。但是经常迟到总归面子无光,于是后来大家琢磨出了办法,骑着自行车不走大路,专窜小巷,七拐八弯,条条小路通学校。 

 当然,这种曲线救国的策略不用实行太久,因为工程进度日新月异,路面夯实轧平之后,虽未铺上柏油,却也可以通行了。第一次踏上洒满朝阳金辉的宽阔大道,好像眼前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广场,乖乖,足有先前的三倍宽!我兴奋地跳下自行车,双脚在结实的黄土路面上踢踏,我知道以后再出早操时谁也不会踩到我的脚后跟了。 

 说这话也许你不明白,听我解释好了。我们学校的情况与国情相符,人多地少,操场太小容不下全校同学集体早操,于是部分班级就到校外大路上跑步。当大家在灰蒙蒙的大路上踏步前进时,路上的尘灰被我们从梦中惊醒,别无选择地随着我们的节奏轻舞飞扬。那个场景着实壮观呀!多年以后,当我在大学里参加军训越野时,忽然产生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由此而来的。尘灰飞起来,膝盖以下如在雾里,朦胧之中,后排的同学常常会踩到前排同学的脚后跟,而我,非常不幸地跑在队伍的第一排。 

 我从不抱怨我的身高,每当我被踩到之后,我就在心里想:要是种些树就不会有这么多灰土了吧。 

 我并不是先知,我能想到的事儿,别人也能想到。当我在宽阔的夯土路上撒欢儿时,我看到了预留的绿化隔离带和人行道上的树坑,所以我知道,除非故意,再没有人会踩到我的脚后跟了。 

 大路竣工了,我们终于可以向交通拥堵告别,向尘土飞扬告别。路旁的高楼平地而起,门面店铺也很快开张,热火朝天的建设一收工,人们随之在刚刚铺就的快车道上向着自己的美好前程进发了。

 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欣喜不已的大事件。想想若干年之后,大家走在路上,路旁绿树成荫枝繁叶茂,也许还有花团锦簇蜂飞蝶舞,徜徉其间,空气清新,馨香扑鼻,那该是何等的惬意! 

 若干年后的今天,大家对上述美景早已司空见惯,很少有人再去回忆它的过去。这件事有点可惜,因为我知道有关部门并没有把过去留在影像资料里,以后想要查考几乎无从谈起。把过去存放在人脑里,安全系数并不是很高,所以现在大家都喜欢拿着相机四处拍照,把自己写进景物的历史,也把景物写进自己的历史。

 在我的脑海里,有时还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我和同学们披着朝阳,奔跑在宽阔的大路上,步伐整齐,口号响亮。路是新的,灯是新的,朝阳是新的,我们也是新的。路面闪着耀眼的光,一直通向远方……       

 

                                 (原创非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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