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和虎子是发小，又是姑舅表兄弟。他俩同龄，石头长虎子两个月。石头内向爱静，虎子外向好动。
小时候，石头好学，虎子贪玩。在那个缺书少报的年代，石头从小伙伴手中借来一本小人书，从邻家大婶家发现的一张旧报纸就爱不释手，能反来复去的看好几遍，自己学过的每一课都能倒背如流，学习成绩每每第一。儿子如此爱学，父母心中暗自高兴，但也常常把他往屋外赶：“石头，你不能整天在家读死书吧？去、去、去---，去找虎子玩吧！”而虎子呢，总是不沾家，带着几个小伙伴荡迹在大街上、田地间、小溪边，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时不时还糟塌个生瓜青枣的，三天两头有人上门告状，虎子的父母也总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你那个材料！人家石头只比你大俩月，你要有人家一半，爹娘也就省心了------”
就这样，石头和虎子成了村里两面旗帜，一面是又红又专的榜样，一面是调皮捣蛋的典型。石头无论走到哪，都讨人喜欢，而虎子呢，只要一看见，人们大老远就躲开了。众邻们在训斥自己家的孩子也总是说：“整天都甭学好，就学虎子那材料了！”
从小学到初中，又升高中考大学，石头一路绿灯，在接到大学通知书那几天，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饭桌上到饭桌下，从人前到人后，人们都在谈论着石头，石头成了全村人的骄傲，成了全村的希望之星。
大学毕业后，石头申请回到本县，他被分配到县直一个行政机关从事办公室工作。巧合的是，虎子在这机关当小车司机。就这样，虎子开他的车，石头做他的案头工作，一个外差，一个内勤。虎子开车开得好，开得转，石头文字功底深，活做得挨实。他俩人深得领导的赏识和同事们的好评。但，细微之处却能看出个中变化：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到城里找人办事，一开始，找石头的人多，而石头总显得有些为难，应承下来再推给虎子办。慢慢地，亲朋好友到机关找石头的少了，而找虎子的多了，有时候在楼道中碰到石头就直接问：“虎子呢？”
风风雨雨二十年过去了，石头从一个办事员到科员最后落脚到办公室主任，止步不前。虎子还是机关的小车司机，不同的是，他先开北京212吉普，又开普桑，后换成北京现代，现在是一汽奥迪；技术职称由初级工、中级工、高级工最后升为技师。虎子的路越走越有劲，石头的路越走越疲软。如今，他俩都到了不惑之年，已是奔五的人了，虎子憧憬着生活，石头感慨着生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石头和虎子在小饭馆喝小酒。酒到半成，他俩的话都多了。
“虎子，小时候，逢年过节到你家串亲戚，你总是在家等着我，把好吃的都给我留一份，可是，后来，每到你家却总不见你了。”
“躲着你呗！因为，你舅、你妗总是拿咱俩比，整天唠叨个没完。看到你和姑姑一来，我就悄悄地开溜了。”
他俩饮了一小口酒，挟了一口菜。
“石头哥，小时候，我调皮是出了名的，我欺负过所有的小伙伴，唯独没有欺负过你，不是因为你是我表哥，主要是因为你学习好，时到至今，我还挺佩服你的！”
“嘿嘿，我有什么？”
“真的，每当和领导出去。领导去谈正事了，我在外面干等，不免瞎想：这辈子算完了！伺侯人的命，不能和石头比呀！人家就有那个才，也就是常用的汉字，一经人家的笔就成了市场调研报告，成了市场经济运行分析，成了领导大会上的典型发言材料-----”
“嘿嘿，我有那么神吗？咱俩有可比性吗？尽管你初中没毕业，学历不高，但现在不也挺好的吗，知识不在多，够用就行。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猜的游戏：锤子、剪刀、布吗？你总是赢我，时到如今，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你的胜算比我大！”
“那能呢？”
“在学习上，我比你强，但步入社会后我不如你。”
“那能呢？”
“你现在的工资比我高不少吧？”
“那能呢？”
“怎么不能，原来我的工资比你多几块钱，这次长工资，你们技师长240元，而我们只长200元，还有先前几次，你长得都比我多呀！”
“是吗？这个我没太在意。”
“你们工勤人员，可以通过考试晋升技术级别，最高拿到副科级的工资，我们一般的科员根本没有通过考试晋升工资这一说。所以呀，人到中年，行政机关的公务员，如果连个虚职副科也混不上，那是越干越没劲，这也就是好多人面对现行体制显得无可奈何的原因！”
酒后，他俩各自回家了。虎子第二天还要和领导一起去省城，没来得及洗，躺下就睡了。石头却久久不能入睡，他想到了学生时代的一路飘红，想到了进入社会后的平平庸庸，面对千变万化的社会，他不知咋出手了，是锤子？是剪刀？还是布呢？在不知选什么的情况下，他只能顺其自然了。坐在电脑前，他快速地敲打键盘：
“ 工作，干或者不干，工资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成绩，有或者没有，考核就在那里，不褒不贬；任务，完或着不完，激励就在那里，不奖不惩；夏有空调冬有暖气，我愿坐在办公室里，默默、无闻、寂静、欢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