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文坛《淇园笔会第三卷》
新人新作 - 李文杰 - 墓志铭:我曾认真地活过/李文杰
墓志铭:我曾认真地活过/李文杰
作者:李文杰  加入时间:2015-1-4 15:28:27  
    
看了毕淑敏的一篇谈生死的文章,其中有一幕是她让学生为自己写墓志铭。真好!未知死,焉知生?活着的时候来点评一下自己的人生岂不快哉?岂不有利于高屋建瓴规划人生哉?岂不催人奋进哉?我思考了一下,庄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墓志铭”:我曾认真地活过!凝视着这七个字,忽然就热泪盈眶......泪绝不是看破红尘的凄凉,而是认真生活的雀跃,认真人生的富足感,还有就是对蹉跎岁月的恐惧。
从出生到小学三年级,懵懵懂懂,留下的记忆残片是乡村间的游戏,玩泥巴忘记了吃饭,捉迷藏熟睡在草垛中让家人四处寻找,玩“唱戏”为当丫鬟而非小姐角色而愤愤不平。
小学四年级起,开始了对人生对生活的思考,最有力的证据是那时我开始写日记,另一证据是我开始感知和感叹时光的流逝:仰头死盯着一枝树叶,然后忽然移开视线,继而重温刚才死盯树叶的感觉,心中为再也回不到刚才而怅然。慢慢的,对生活的思考范围越来越宽,感触越来越深。
初中生涯,过得貌似潇洒,实则痛苦和折磨。那时的我已“胸怀大志”,常常立志要当什么家,如科学家、作家,幻想着为全人类的幸福而努力学习,可惜智商和情商都很一般,结果连自己的学习成绩和内心幸福都无法保证。贪玩是当时的致命伤,玩耍有着无法抵挡的诱惑,趁着不严厉的老师上课,我和同学赶到田间地头拔那种叫“茅叶”的白草根吃,在校外的铁道上欣赏夕阳,窝在墙角学一首新歌……被玩耍俘虏的同时,又因没好好学习而深负罪恶感。想学更想玩,学没学好,玩没玩好是初中生涯最显著的特征。最后勉强考了个中师,还被归因是考场发挥超常。
中师三年更是过得一塌糊涂,往往是考前一周或两周开始学习,奇怪的是从中师开始我好像变聪明了,考前临时突击学习也往往能得高分,原因是同学已无心攀比学习成绩还是本人突然“开窍”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当时的恋人,现在的丈夫一直喜欢和我在一起,在此情况下,老师和学生宣布我们恋爱了。既然人人都说我们恋爱了,那就恋爱吧,没什么可怕的。恋爱是需要大量时间保证的,中师就那样浑浑噩噩过去了。当时的我大把大把消费着时光,没有任何不舍,就像富人没有钱的概念一样,当时我这个时间富人没有太多时间的概念。
1994年中师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毕业后第一年我在一所小学教语文,那时的我和学生真正打成了一片,青春的激情四射,幸福感十足,教学成绩不突出但自认为课堂教学还是相当可以的,我教小学语文那一年全镇就举行过一次优质课评比,我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年轻不免气盛,有时不知深浅,那年全县组织青年教师演讲比赛,在镇里初选时评委中有几个不会说普通话的老领导,看着他们心安理得地为选手打分评判,我的“英雄气概”油然而生,演讲后丢给他们一张纸条,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会场,纸条的内容是:“不懂马,怎么做伯乐?”领导们不计前嫌,还是把我推荐到县里参加比赛了,只是在其他选手领取比赛获奖证书时没有我的,因为做贼心虚,我也不敢问自己的比赛成绩。
1995年9月我到一所初中工作,仍是乡下,教音乐课。其实我差不多就是一个乐盲,好在校长对我没有过高期望,只要求我每周教学生一首新歌,为那些辛苦学习的学子们提供一个放松的机会即可。这个挺低的要求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因为音乐是副科,不受学生重视,班里经常乱糟糟的;因为是副科,不受领导重视,所以感受不到职业的幸福感。再三要求下,1996年9月至1997年9月期间我担任英语教学工作,我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认真做好“备、讲、批、辅、考、研”的每个环节,也真的受到了师生和领导的好评,教学成绩还是可以的。之后几年,怀孕、生子、两次工作调动,我忙着应对着不断的变化,像陀螺一样,被生活的鞭子抽动得团团转,生活方面的收获挺大,个人发展方面暂时搁浅。
1999年春到2006年春,是我教学生涯中的黄金时代,教初中英语,兼班主任。在教学和班级管理方面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一次学校领导到我班找班干部,谁知班长、副班长、卫生班长等“要职”统统没有,只有各科学习委员,他们很是吃惊,他们一直认为在“班主任在不在学生都一样”的我班,一定有训练有素的班干,我吹嘘道:我班已经达到了管理中的“自由”阶段,即自我管理。还有就是我教的英语成绩和我班学生的各科成绩,用长期独占鳌头形容其实并不太过分,这些都令我骄傲不已。分析这阶段我教育教学“成功”的原因,我想主要有三点:一是我工作得相当认真,以此为乐;二是我突然爱上了学习,原因不得而知;三是我特别擅长管理成绩一般的学生,这可能和我初中学习成绩平平有关吧,我太清楚他们学习生活中的“短板”,并深深理解他们,还能设身处地为他们支招和想办法。我甚至曾经狂妄地想过:特别优秀的人是不适合当老师的,因为他们和大多数学生缺少同理心。
2006年的五一至春节前,我称之为“疯狂岁月”。因为儿子上学和自己喜欢变化的个性,2006年春天我离开了任教的城郊学校,为进城做准备。五一时,买了一台电脑,然后我就疯狂地爱上了网络,犹如坠入爱河的小姑娘,聊天、打双升、看电影,常常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直至腰酸背痛,双目昏花,疲惫不堪。我是一个特别容易投入的人,因为过分投入,往往也容易因过分和过度而逃离。记得很清楚,在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的一个早上,阳历应该是2007年1月10日,我突然就下了一个决心:我不能再游戏网络,我想换一种生活,我要和自己决斗,我要考研。后来想想,这个决定对于我个人来说还是有重大意义的,但当时,真的就在那么一个冬天的早晨,对着电脑瞬间与过去诀别。很久以后,运用心理分析法,整理出自己当时的想法:没上过大学是我毕生的遗憾,那就尝试努力一下吧;我早被自己、亲人和熟人贴上“干什么事都兔尾巴——不长”的性格标签,那就用事实搏击一下吧;“年青教师——中年教师——老年教师”,这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如果太无聊,那就试着丰富一下人生吧;再说即便考试不成功的话,学到的教育学相关知识对自身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2007年,我把它称为生命中“激情燃烧的岁月”。既然考研决心已下,我也就全力以赴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初中时迷恋玩耍,后来迷恋网络一样迷上了学习,感觉累过但真的没感到苦过,甚至被自己的勇敢、坚持和努力所感动,激情燃烧了,除了看到灿烂外你还会在意付出吗?刚开始熬过夜,后来发现效果不佳就决心打效率仗。首先保证心情愉快,不为琐事烦恼;其次保证睡眠和锻炼;最后是保证学习时心无旁骛。为了最后一个保证,有时会学得惊心动魄,如蹲在厕所里记单词,为了尽早免受臭气的熏陶,我只有将注意力集中些再集中些。就这样学习了三个月后,调令下来,我到县教研室正式上班了,备战状态由全力以赴变成了尽力而为。尽管由于不熟悉新业务而获得了许多为我所用的时间,但是属于我的学习时间还是大大缩水了。于是我格外珍惜起边角时间,接儿子站在校门口时我常常复习备考资料,大合唱训练时我也拿出课本。一年过去了,2008年1月19日我参加了全国硕士研究生教育学专业的考试,成绩实际不高但超过了我的预期,调剂到云南民族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有一种胜利的感觉,我打倒了自己心中的敌人,原来我也可以不是“兔尾巴”,原来我也并不愚笨,原来梦想和现实并不是万里之隔。
2008年9月,带儿子到春城求学时我年龄已过而立,已没有资格像小年轻那样挥霍时光,在保证不影响儿子的前提下我如饥似渴地读书学习,享受着知识的润泽和新视野带来的冲击。具体的生活我已在《读书归来》中描写,在此不再赘述。
2011年9月份我履行读研前和单位签订的协议,重回县教研室上班了。曾窃喜“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但现实证明我依然幼稚,举一例说明,读研时我主修教育学专业,从理论上说该专业和学校教育教学联系紧密,但是在以学科为基本功能单位的义务教育阶段,在身份仅是一名教研员的情况下,如不和具体学科结合,就成为没有抓手的机械,虽轰隆而不得力。和什么学科结合呢?首先想到和英语联姻,因为英语是我为之奋斗了数年的东西,但是没有岗位,最后领导体恤民情,冠我以初三英语教研员的称号,但我的主要工作是初中历史教研员,原因是该学科没有人负责。我历来以服从为美德,接受了工作安排。事实上英语工作和我几乎没有了关系,培训进修、组织英语学科的活动等等统统不是我的职责。市县的一些大型活动,英语方面的因我不是英语教研员而无权参加,历史方面的又因我不专业而无权参加。当然并不是所有活动,有些活动中某些领导想到了我并给了我机会,对此我真的深怀谢意。不是我非得插手某些活动或事情,而是有时候名不正真的言不顺,自己的梦想真的需要翅膀......我像张在弦上的利剑,运足了力量而不知道发射的目标。我开始为自己担心了,不知那把剑还能锋利多久?害怕自己像温水中的那只青蛙,慢慢失去斗志失去对生活的感觉最终失去生命的意义。迷茫、困惑、痛苦,甚至委屈曾缠得我透不过气来......终于有一天我顿悟了,似有智者对我点化:水满自会溢出,半瓶子水又能化成多少雨露?不再年轻的生命已容不得无谓的消耗,失落之意和郁闷之情只能使我离理想渐行渐远。行在路上吧,每个日出,每个日落都是生命的赠与,珍惜分分秒秒就是对生命的最好回报。
我扪心自问:在我经历过的一万三千多个日子中,我认真地活了吗?说认真或说不认真,似乎都不太符合事实。生命的上半场已永远落幕,对之评判远没有规划未来更有价值,所以我希望下半场我能认真地活,将每分每秒都过得精彩而有意义。认真工作,将自己定位为教育者而非教育工人;认真生活,爱一切值得和必须爱的人,多做一些值得做的事。这样,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曾认真地活过”。若真如此,我就有资格将“我曾认真地活过”当成自己真正的墓志铭。若真如此,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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