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梦中醒来的莲听到小鸟婉转地歌唱，看到晨曦温柔地抚摸着窗台，她的心一下子明净而温暖。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给我钱啊。我想给儿子买双‘安踏’，孩子上大学了，也该有点上档次的装备了。还得给他买条春秋被，再买一套衣服。还有，我想把家里的沙发也换了，咱的沙发钉子都露出来了。我还需要一个书柜，书都没地方放。一万元就够了。”莲开心地勾画着购物蓝图。
“好几千了，没办法啊，孩子去上大学，好多东西都得买。”
“你老这样说，是我自己花的吗？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是我张罗。你不管家还说我。”莲有些不悦，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小气，海明明还在笑着，赶紧改口：“谁让我老公能挣钱呢。”说完，还附带一个媚眼传递过去。
“别说咱家没钱，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你想想儿子都上大学了，马上就得买房、买车、娶媳妇，得多少钱啊？！”海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别讲大道理了，我不知道？我平日俭省节约是为啥啊？”
“你看看我的衣服呢，这件衣服穿了几年了？”海指着自己的上衣。
“老头儿我这半月就花了几十元钱，就买了……”海开始陈述光荣的节俭史。
莲打断道：“不说了，我要是你，一分钱都不用花，什么都不买，家里哪一件东西不是我买的。你还用钱干嘛？”
“不说了不说了，重点是你昨天晚上答应给我钱了！一千总行了吧？今天下午就要去看儿子了，上午必须把他的衣服、鞋和被子买好，我再到银行取钱时间太紧张，银行里老排那么长的队。”莲的不耐烦已表露无疑。
“不和你说话了，没意思！要不就别答应别人！我一会儿就去取钱，然后送女儿上学，然后买菜，然后给儿子买东西，然后给儿子缝制床垫，然后做饭，得了吧？”莲愤愤然。
“那是你的责任，你要感到幸福！”海娓娓道来，谆谆善诱。
“这么好的一天，不想破坏！”莲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到女儿房间走去，边走边调整脸部的表情。
女儿欢天喜地从房间走出，奶声奶气地叫爸爸，海快乐地抱着女儿亲。
海和莲都笑了。海去做饭，莲给儿子缝床垫，女儿像小鹿一样四下跳窜。
“买这垃圾食品！”海拿起一桶巧克力杯，恶凶凶地高高举起，却又放在桌子上。
莲斜着眼看看他，压低声音说：“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吵架！”凭想象就可知道，莲的话字字如铅般沉重。
莲催女儿吃饭，给她的小水杯里装满不冷不热的水。海刮胡子换衣服。
“啥？啥？啥？你下楼时拿走就行了吧，多大个事啊？”莲的声音也抬高起来。
“我闲了吗？我也有工作，也有要干的事，还得辅导孩子，还得买衣买菜收拾家。”
“你不能干？怎么都是我的事？我比你工作轻松还是比你事儿少？”莲已经忍无可忍。“你到底是谁？你是检查官？你今天一起床就挑刺，我忍你已经好久了！当个男人言而无信，手边有钱也不拿。你看看你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乱扔乱丢？你的衣服都能发臭，昨天害我洗了半天，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规矩。一个小瓶你拿走就行了吧，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一个小瓶你眼中都容忍不了，你到底有多大胸怀？像男人吗？”不满已决堤而出，莲滔滔不绝。
“能这样过日子吗？有意思吗？你有快乐的能力吗？天天抱怨，天天挑刺！哪个男人能这样，女人不啰嗦他啰嗦？和你过一点意思都没有。”莲无法停下来。
这时的莲如一个张开刺的刺猬，尽管想收缩锋芒，可是，可怕的形象已刺入女儿纯净的目光中。她自责对女儿的伤害，却把伤害的罪过归到丈夫身上。
“妈妈，养女儿就是比养老公好，对吧？”女儿仰着小脸认真地重复着莲以前和海开玩笑的话。
“嘻嘻，嘻嘻，我说对了吧？养女儿就是比养老公好！”女儿咕噜噜转动着双眼，扫动着舌头，扭动着屁股。
莲倚门而立！这是什么日子啊？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夫妻太久，都把彼此定位成“男”和“女”，忘记对方首先是“人”了！爱吗？似乎不是；彻底没爱了吗，似乎也不是。似乎，仅仅用“爱”这个词，都觉得奢侈与酸气。
莲想起了青原行思大师的禅语——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莲努力想象着大师参禅时的情景及心境。
莲却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山，到底是山还是不是山？也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水，到底是水还是不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