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粥的灵魂

  杜永沛

父母用方言

稀不稠米饭

对小米粥作了最精准的阐释

它介于稀与稠之间

虽然身份卑微

品质却异常卓越

它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我用父母传授给我的技艺

却复制不出

父母手下的味道

因为，它是天老地荒的唯一

食材、炉灶、炊具、制作方法等等

都是唯一

种子

必须在清明与谷雨之间

由父亲

满怀热情，充满希冀

用毛驴作为动力

拉动木耧

种植于北纬三十五度

东经一百四十度之间

黄色的砂砾土质中

然后

在大陆性季风气候中

让谷苗接受

春天温煦的、夏季酷热的阳光

春天温柔的、夏季狂暴的雨

春天舒缓的、夏季凶猛的风

在九月

让金风催熟、金阳抛光

父亲用一种近似极致的喜悦

用一种近似舞蹈与祭祀的姿态

用一种近似原始的工具——镰刀

去收获

用坚硬的石头去脱粒

用坚韧的木锨去提纯

用弥漫泥土味的瓦缸

像珍藏珍宝一样去贮藏

母亲来到用麦秸黄泥

构筑的厨房

在黑色的铁锅中

加入老井清冽的水

用火柴点燃豆秸、玉米芯

房间里弥漫着人间烟火的踏实

一碗米

有一万粒或十万粒黄金

不，黄金只是奢华

而它却是生命的骨架和能量

沸水将米粒慢慢融化

母亲用秸秆量的多少

控制着煮饭的温度

她用一种酿造乳汁的混沌

不自觉的状态

完成了一锅粥的完美的制作

而小米粥

也忠实地履行了替代乳汁

为生命的成长

为生命的繁衍

源源不断提供能量的重任

那碗看是平常的小米粥里

原本隐匿着

绝世秘方

生命密码

而我

作为一个饕餮的食客吃货

只是从色香味的角度评判

发现不了食物的惊天秘密

作为一个炊事员

只会做一锅

没有灵魂味道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