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洞乡的西南角,有一个叫胡泉沟的小村子,那里存放着我童年的全部记忆。
依山而砌的石屋人家,源自山泉的村东小河,层层的梯田, 空旷的打谷场,还有那田间地头的柿子树和核桃树。
村南山坡上的果园总是挂满诱人的果实,山下沟底的菜园四季蔬菜不断;村北山上种满了谷子和玉米,沿路的空隙地是葱绿的大豆、绿豆,还有那弯腰的谷穗和高高站立的火红的高粱。
我时刻眷恋和回味着外婆家冬暖夏凉的的石头老屋,眷恋着老院屋前老桐树上吊着的铁钟,还有外婆屋后山坡上简陋的羊圈、洁白的羊群……
山村有条石坡路,我曾经从这里出发,带着大山的执着,揣着年少懵懂的梦走向远方。那是一径躬身向西走长长的、没有台阶的石坡路,坡度很陡,上到坡顶,第一户人家就是外婆的院子,门口有青石板垒的三层台阶,走进石拱弧线大门,穿越过道就进入了院子,南屋是五间两层石楼,楼上每间都有拱形的窗户,冬天挂满了一串串风干的柿子、梅豆角和红辣椒;北边向阳的地方没盖房子,墙上爬满了豆角秧,种着两棵红梨和两株山楂,还有一个用长石板搭建的小棚子,里边放着锄头、铁镐等下地的农用工具。特别记得那几
个用藤条编制的大小不一的背篓和荆条篮子,姥爷会挑着它下田、赶集,一个放东西,幼年的我就笑眯眯地站在另一个里边,小手扶着篮袖子随姥爷的扁担晃荡……
春天的胡泉沟,到处山花怒放果树飘香,年少无忧无虑的我,不仅能跟着羊群满山遍野撒欢儿,还能挨家轮流拾捡羊粪,晒干后三分钱一斤,姥爷帮我换成钱,过年给我扯件碎花洋布棉袄,那会让喜欢美的我高兴好多个日子。
春节过后青黄不接的日子,对于勤劳能干的姥姥是最难熬的,维系生活的口粮短缺,姥姥就会漫山遍野的找野菜或者让我爬树捋一些榆钱儿和红薯干下锅,变着法的做尽量可口的没有多大营养的饭菜。
山里的夏季不算太炎热,每到夜晚山村夜晚格外的寂静,蛐蛐在草丛、灌木丛唧唧鸣唱,闪光的萤火虫似一盏盏小灯笼飘来飘去,还有有明亮的闪着眼睛的数也数不清的星星。淡淡的月光下忙碌一天闲下来的外婆总会哼着儿歌、用自己做的蒲扇煽着不时叮咬我的蚊虫。
山村的晚饭真的很晚,大人们端着大瓷碗,就着几根老咸菜聚在村子的“饭市”上聊天久久不散,女人也会纳着鞋底拉家常,我们小孩子就借着月光在旁边游戏,有时会为追一只莹火虫翻脸动手打架。 “锦鸡翎,耍大刀,恁家的人让俺挑,挑谁?挑爱梅,爱梅不在家,挑恁姊妹仨……”这儿歌是最温暖的记忆。
秋天的胡泉沟最美,初秋的苹果、李子、梨儿、杏儿;中秋的核桃、山楂、酸枣、野葡萄都会使我们垂涎欲滴,最稀罕那深秋挂在枝头的柿子红得热情似火,活脱脱一位羞涩的恋人,一个一个的亭亭玉立在枝头。
冬天小村人很少外出,农闲时节的他们会在向阳的墙根下侃龙门阵,小孩子不上学就会扎堆做游戏,若是运气好,遇上下雪天,我们也会和现在城里的孩子一样堆雪人,还会趁姥姥不注意,偷偷爬着胡梯上楼,从墙上拽两个晒干的红辣椒,给我的白雪公主扎小辫儿,再挑拣两个漂亮的梅豆籽儿作眼睛,黑、白、红的颜色搭配美的令人陶醉。
如今回到外婆家,早已环境变换物是人非,可是外公挑我的扁担还在,外婆忙碌的石头锅台还在;只有小学毕业的表哥已经培养了两个研究生女儿。当年只有生产队长才能敲击的那块铁钟,依旧安然地吊在那里,让人心生敬畏。
我走上前用力敲打,钟声在空中回荡,惊飞了老树上栖息的两只喜鹊。此刻,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一对对男女听到钟声,走出屋子扛起锄头,提着铁镐,头扎白羊布手巾,招呼着,说笑着,精神抖擞地向我走来;一群孩子听到钟声,欢呼雀跃的向我奔来;一个个游子听到钟声,带着悠悠乡愁纷纷踏上归乡的路……
外婆家的胡泉沟时刻隐藏在我的记忆深处。风风雨雨岁月更迭、无论我走多远,根魂都融进山村的石屋旁、老树下、
山水间。它永远孕育着我的灵性和良善,洗涤着我的浮躁和轻狂。
沉睡的胡泉沟啊,就像一位威严的老者,任凭岁月沧桑,魅力依然,他时刻伴随着我,见证着我的成长。不惑之年的我,头顶蓝天、脚踏故土站在这里,每次远眺山外的风景,心就会静如止水,波澜不惊。他使我看淡名利让心归零、让我卸下疲惫, 重新踏上新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