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县之窗》( 作者文集之九)        首页      序言       作者近照      手稿

 
《淇河之歌》---作者: 贾振君

文人情结

 

      “一个人无才也罢了,或者有一分才干成了一件事也罢了,最可惜的是他有十分才只干成了一件事,甚至一件也没有干成,这才叫人惋惜。”瞿秋白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临终前曾说,他只是一个半吊子的文人,参与政治运动,乃至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领袖完全是一个“历史的误会”。
      瞿秋白是一介书生,一个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有一副秀气但又有几分苍白的面孔。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文章、绘画、行医、治印无一不精,“如果他一开始就不闹什么革命,只要随便拔下身上的一根汗毛,悉心培植,他就会成为著名的作家、翻译家、金石家、书法家或者名医。”他在黄埔军校讲课,在上海大学讲课,听课的人挤满礼堂,爬上窗台,甚至连学校的老师也挤进来听,后来成为大作家的丁玲,那时也在台下瞪着一双稚气的大眼睛,瞿秋白的文才曾是怎样折服了一代人。瞿秋白被排挤离开党的领导岗位后,转而为文,短短的几年他的著译竟有500万字,堪与鲁迅、茅盾、郑振铎这些现代文化史上的高峰比肩。若他也像同时代的梁实秋一样躲进小楼去悠闲地侍弄自己的纯文学的话,他必能成为一个文坛泰斗,至少顶十个八个梁实秋。他的俄文水平在当时的中国是数一数二的,他翻译了许多俄语文学、政治著作,并第一个把国际歌翻译成中文。他曾发宏愿,要将俄国文学名著介绍到中国来,他牺牲后鲁迅感叹说,本来《死灵魂》由秋白来译是最合适的。
      瞿家的旧祠堂前有一条小河,叫觅渡河,河上来往着觅渡的小舟,瞿秋白当年就是一次次从这里出发,去上海办学,到广州参加国共合作,赴苏俄当记者,抵汉口主持“八、七会议”,发起武装斗争……他生命短促,行色匆匆,他出门登舟之时一定会想到“野渡无人舟自横”,想到“轻解罗裳,独上兰舟”。那是一种多么悠闲的生活,多么美的诗句,是一个多么宁静的港湾。他在绝笔《多余的话》里一再表达他对文学的热爱。他多么想靠上那码头,他一生都在觅渡,可是到最后也没有傍到一个好的码头,这实在是一个悲剧。本来他应当知道自己身躯内含的文化价值,应该到书斋里去实现人生的最大抱负,本来以他一副柔弱的书生之肩,怎能挑起统帅全党的重任,发出武装斗争的吼声,本来他应当知道时局之凶险,人心之叵测,党内斗争之残酷,不是一个良知未泯、以理行事的知识分子能与之叫阵的,本来他应当清楚自己被捕后,如果重蹈向忠发、顾顺章、陈公博、周佛海、张国焘之覆辙,不仅可以得到“自由”,而且还能根治他的肺病,颐养天年。
      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是瞿秋白了,也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中国文人了。瞿秋白目睹人民沉浮于水火,目睹党濒于灭顶,他振臂一呼,跃向黑暗,以文弱书生之躯扑向了斗争的风口浪尖,以璞玉之身去堵决口,这种“飞蛾扑火”式的悲壮成为一代知识分子的理性之光。被捕后,瞿秋白仍在仅一丈见方、阴冷潮湿的牢狱中孤军奋战,面对敌人的劝降坚贞不屈。就义前,先到中山公园中山亭留影,他身着黑色中式短褂,白色齐膝短裤,长筒黑袜,足登黑鞋,充分表现出他潇洒豪迈、壮丽凄美的文人风采和共产党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照相完毕,他步行前往罗汉岭刑场,一路上,他泰然自若,手夹香烟,向围观百姓微笑告别,高唱着自己翻译的《国际歌》,到达刑场后,瞿秋白盘膝安坐在碧绿的草地上,面无惧色,向行刑者点头微笑说:“此地甚好。” 顷刻间生命化作了永恒。如果瞿秋白就这样高呼口号为革命献身,人们也许还不会这样长久地怀念他,研究他。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人,在淡然赴死之前,又抢着写了篇《多余的话》,表达其由文人从政,又因政事之败而返人生曲折的心路历程,将自己的灵魂仔仔细细地剖析了一番。世上有多少人都抱负在涂脂抹粉、挖空心思地打扮自己的历史,极力隐恶扬善,特别是地位越高的人越爱这样做,别人也帮他这样做。而他却不肯,作为领袖,人们希望他内外都是彻底的鲜红,而他却固执地说:“不,我是一个多重色彩的人。”在一般人是把人生投入革命,在他是把革命投入人生,革命是他人生实验的一部分。这种直逼人性深层的写法达前人之所无。
      说到底,是瞿秋白骨子里的文人情结使然,是血管里奔涌着的民族精神的血液之浇灌,是五千年中国文化厚重沃土之滋养。亘古以来,真正的中国文人始终站在时代的潮头,“先天下之忧而忧”,固守完美人格的胆气和批判现实的勇气,在民族大义面前和黑暗势力的重压下,不屈不挠,愈挫愈坚,挺直脊梁,舍我其谁,敢以卵击石,敢飞蛾扑火,操良知和真理击碎阴谋诡计与血腥暴力,犹蜡烛与火炬般,燃烧自己,但求给别人带来一捧光明,在我们面前矗立起一座座观为叹止的高山峻岭。文天祥被捕,跳水、撞墙,唯求一死;鲁迅受到恐吓,出门都不带钥匙,以示不归之志;朱自清宁肯饿死也不吃美国的救济粉,这样的名单我们还可以开出许多,屈原、王安石、苏轼、辛弃疾、陶潜、陆放翁、谭嗣同、秋瑾、闻一多……他们不仅是思想者,而且是行动者,先驱者,他们前赴后继,奋勇向前,用自己的思想之光照亮了那个时代前方艰难的行程。
(参考文献:《觅渡,觅渡,渡何处?》、《瞿秋白与丁玲》、《走进灵魂的文字》、《再说瞿秋白》等,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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