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县之窗》( 作者文集之九)        首页      序言       作者近照      手稿

 
《淇河之歌》---作者: 贾振君

赌王世家

民间故事之——赌王世家(新版)


贾振君


     老先生一生奢赌成性,“牌九”、“对尖”、“夹家”、“真拿”样样精通,尤其是有一手掷色子的绝活儿,绝到哪步程度呢,他在院墙的这一边掷出后,落到墙另一侧的地面上的色子居然像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待它滴溜溜地转上几十圈后方才停稳,查看上面的点数吧,甩得时候几点儿朝上现在仍旧是几点儿。这番功夫若非蜕下两层皮熬上几灯油是练不出来的。据说他的老婆因当陪练身手也不凡,两人烙饼时就与众不同,老先生负责擀面片儿,每擀好一张,用擀杖挑住奋力一扔,面片儿就如一个飞碟,飞过里间,飞过断间墙,不偏不斜,正好落入外间煤火上的锅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老婆每烙熟一张,用铲子铲住,照样能从空中还给他,虽然背对着男人,虽然隔着一面高墙,却也能把一张张熟饼撂在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


     可怜老先生一生贫困潦倒,奄奄一息时仍不肯合眼,家人不知所措,倒是十来岁的儿子无常最懂爹爹的心思,忙找来色子放在老人手上,老先生眼里顿时放出了亮光,脸上也泛起了红润,用瘦得如鸡爪般的手细细地摩挲一阵儿,终于满意地上路了。


      无常长大后,基本上继承了父亲的秉性,但他愧对先生的是手艺不全,未能把祖上的优势发扬光大,不仅家贫如洗,还娶了个疯女人为妻,然而他的一生却充满了传奇色彩,而且因一次豪赌改变了家庭的困境。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天,传闻老鹰堡一带常有人在“地下”秘密“活动”,赌局很大,牌桌上因纠纷动刀伤人的事也屡有发生。他想去碰碰运气,因为在他眼里穷和死是没有多大区别的。他揣好家里仅有的二百块钱,又给老先生上了一柱香,祈求他老人家保佑儿子满载而归,然后亲吻了一下还在被窝中熟睡的奶娃儿,深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毅然走出门去。


      起风了,村口庙前的老榆树来回地摇摆着,发出嗷嗷的声音,仿佛有一只怪兽趴在树梢上嗥叫。月芽儿不知何时也躲进了黑云里,他觉得身上的棉袄像草纸一样薄,不由得缩紧了脖子,他快步流星地走着,他想着爹爹生前是否也曾有过像他今天这样,不止一次地赶赴赌场。


      老先生年轻时在青城的江南粮栈里当伙计,一日晚上,老板令狐想赌几把,可是一时又凑不够角儿,就拉粮栈的几个伙计一块玩,不料想,不知深浅的老先生暴露了身手,只一夜时间他竟把粮栈里的所有库存全部赢干,这还不算,他还使老板输得仅剩下赤条条的一人了,原来老板把家里的几百亩地、房屋和所有财产也输了个净光。第二天早晨,该开门营业了,令狐却还未起床,老先生就去催促,一看令狐像老了十来岁,他就问为什么不上班?还上什么班呀,这个粮栈都成你的了。老先生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就说我把所有赢的都归还你,老板还是老板,伙计还是伙计,这总行吧。老板意不过,最后给了老先生两石小麦算完事了。经过这一赌,令狐见识了先生的本领,所以此后没少让先生替自己当枪手,先生只管放手一搏,输赢都是令狐的事儿,老先生很快名声鹊起,打遍江南无敌手,有赌王之称,当然令狐也迅速成为江南首富。


      牌桌上烟雾腾腾,酒气弥漫。无常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而且都是十元的大票。他眼珠子霎时发绿,身上的每根神经立刻兴奋起来,说也怪,今天竟然不饥、不渴、不瞌睡、不小解。这真是一声场鏖战!尽管数九隆冬,他的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圈儿细汗。每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牌局,几颗大脑机器都在飞速地旋转,没有嘈杂,没有喧闹,惟有烟袋锅儿里的火星在快乐地嘶叫着。


      老先生的名声惹恼了江湖上的许多赌林高手,其中一个名叫西门,被誉为江南第一赌神,要与老先生决一雌雄。令狐害怕老先生输掉这场比赛,因为赌输就意味着前半生囤集的财富顷刻间损失殚尽,所以这次不再提供赌资。老先生也是仗着年轻气盛,不肯服输,决心要打胜这场战役,用事实证明自己才是江南第一。西门听说老先生缺少赌资,也很大度,传出话来,这场决斗一不赌钱,二不赌财,只赌一杯酒,而且赌法由老先生说了算。老先生想,以自己多年练就的掷色子神功,断无输掉之理,于是他满口应允下来。


      无常不时地抓起酒瓶,猛呷几口。花花绿绿的钞票在他面前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他干脆摘下破毡帽,把钱捧到帽里面。


      这场震动江南的天王赌神决斗在逍遥楼摆下擂台,几乎吸引了所有富豪巨贾和江湖名流,老先生只身如约而至,西门在几个彪形大汉的前呼后拥下姗姗来迟,双方落座后,裁判高声宣布,根据比赛双方协商,这场天王赌神争霸赛采用三局两胜制,输两局的一方以当场喝掉这杯酒示输,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人出示了这一杯醇香透亮的白酒,众人都顿了顿首,逍遥楼上一时鸦雀无声。裁判又接着宣布,第一局比赛开始,天马行空,点数大者胜。所谓天马行空,就是把一个色子放到密闭的陶罐里,然后用双手来回摇动陶罐,待停下来后揭开盖子验证色子的点数。这种赌术的技巧在于手法,上下或者左右抖动,究竟用多大力,旋转多大角度,全凭比赛者出神入化般的一双手,这一局是老先生的强项,定是稳操胜券,老先生首先登场,他揭开陶罐盖子看了看,一枚翡翠色子静静地躺在罐底,六点的一面朝上,他重新盖了陶罐,眉头倏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舒展,他沉稳地端起陶罐,陶罐开始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抖甩,却又像粘在他纤细的十指上,不曾挣脱分毫,只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先生仿佛看见那翡翠如陀螺般地旋转,可是六点的一面始终朝上,直到色子完全停下来。待裁判揭开盖子后,老先生却大惊失色,竟是五点!自己明明定的六点,一生都未曾失过手啊,难道是谁施了偷梁换柱之术?而西门在第一局很轻松地掷出了六点,裁判高声宣布,第一局,西门胜。下面开始第二局的比赛,群龙过海,点数小者胜。


    无常这时非常冷静,别看自己连赢了几把,千万不能上头,也许这是他们撒下的诱饵,后半夜就该收网了,果然,再往下形势悄悄发生了变化,不跟,不跟,不跟。


    所谓群龙过海,就是用一个尺把儿高的一头封闭的竹筒把桌子上一排十枚色子吃进去,竹筒不离开桌面来回摩擦,只到这十枚色子在竹筒里上下码得整整齐齐,才除下竹筒来,以所有朝上一面的点数之和计算成绩。这种赌法考验的主要是听力,比赛者全凭一双耳朵捕捉色子细微的运动声息,从而洞察秋毫,达不到色子与人合一的至高境界者是根本无法取胜的。西门仍然客气地让老先生先来。老先生这次不敢怠慢,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必须扳回这一局,然后在第三局和对手决一高下,只见他气沉丹田,神色凝重,竹筒在桌子上开始游动,蛇形斗折,如同雕琢一件精细的艺术品。慢工出细活儿,果然,等到老先生抽掉竹筒后,犹如神助,十枚白玉色子上下砌得非常齐整,更令人叫绝的是,朝上的一面均是清一色的一点!连老先生都有点吃惊。四周观众掌声一片,因为这一局的结果基本揭晓,老先生已发挥到了顶峰,十点是最小的点数,西门最多只能打个平手,何况谁没有一点儿闪失,人们期待着第三局更精彩的角逐。西门上场了,他出奇地平静,竹筒随着他的手在桌子上反复划“8”字形状,软绵绵的,好像一点儿力气也没用上。可是细心的观众已经发觉了他鼻子尖上的一滴汗珠,看来西门这一局并不顺利。


    无常心里有了牢牢主意,越是赢了,越要慎重,不能前功尽弃,自己不盲目出击,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宁肯放弃跟牌,感觉哪一把牌有胜算,就抓住酒瓶喝上一口,还把酒瓶放到别人面前让一下,然后狠狠地押赌注,大捞它一把。由于无常的战术对路,后半夜不仅没有倒流,反而把他们三个人的钱都吸了过来。


     竹筒终于停止,人们翘首以盼,竹筒终于拿下,人们惊呆了,竹筒里竟没有了一个色子!原来色子全部被碾成了粉末,这就是说,竹筒里连一点也没有,西门的这一局竟是零点。人们先是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之后是一阵长长的欢呼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根本不用比赛第三局了。轰的一声,老先生感觉到自己的头一下子大了,人也一下子瘫软了,顷刻之间,胜负已成定局,老先生羞愧难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喝得这杯酒,也不记得当时是怎样离开逍遥楼的。


     天快放亮了,牌桌上杀得还正酣,无常对身旁的酒槽鼻说,兄弟,给我看着钱,我去方便一下。这一去竟是半个时辰。去看看,他妈的是屙辘轳还是尿井绳。独眼龙嘟囔着。这鸟莫不是溜了吧?大金牙不觉起了疑心。他走不了,货还在我手上。酒槽鼻十分自信。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大金牙出去一找,哪里还有个人芽儿?独眼龙说,这好办,三一三剩一,咱哥仨把这狗日的钱分了算了。三人一盘仓,顿时傻了眼,原来帽子里竟是些小额的钞票,共计不足百元。


     这一战下来,无常赢了整整八千元。他很快盖起了一座瓦房楼,而他于一夜之间发迹,成了村民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儿子狐疑长大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狐疑更有当年老先生之遗风,悟性极高,触类旁通,记忆力甚是过人。经他手洗过的扑克、麻将牌能过目不忘,有“电脑”之称,但手气总是不佳。无常眼看自己创下的基业几近殚尽,忍不住规劝几句,儿子却总当成耳旁风,不肯回头。


     无常已风烛残年,也终因一生积劳成疾为日不远了。一日,他把儿子唤到病床前,语重心长地说,娃呀,你曾听说过你爷生前的那些事儿吧?可是,你也许只知其一,不知道里面的真正原因啊。你爷爷输掉那场赌神争霸赛后,喝了那杯酒,可是回来以后,从此就神智不清,四肢无力,经赛华佗郎中看病才知道,那杯酒里被人下了七魂散慢性毒药,把你爷爷的功夫全给废了,你爷爷从此之后退出了江湖,贫穷一生。可是你爷爷临终时却出奇地清醒,一再嘱咐我,要把心思用到正道上,千万不要染指赌行,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哪有靠赌起家的。接着,他又给儿子讲述了自己当年惊心动魄的一幕,不错,我曾经赢过一大笔钱,靠赌发了家,可是你知道那又是如何赢的吗?看到你爷爷的凄惨下场,我心里始终窝着一口气呀,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就是死也要给你爷爷报仇。后来我终于打听到了那场豪赌,我才在腰里掖了一把刀,准备与他们赌上一把,如果出了啥意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赌桌上我假装喝酒,不停地把酒瓶摆在他们面前,那是借瓶子的反光窥探别人的牌呀,那钱是用命换来的!我的病也是那一回落下的根儿啊……


   2008年6月21日上午09:54:17秒   于朝歌凤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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