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夜
晚风轻拂，喧闹一天的乡村校园沉浸在恬静适意的氛围中，几个住校老师的办公室次第亮起灯火。紫菊坐在斗室的一架旧风琴前，娴熟的弹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点点浪漫的异域风情，一点点对自然、人生、爱情的憧憬，随着美妙的音符从屋内扩散到屋外，为校园的夜色平添了一分优雅和生动。
秦启站在门口说：“斯人独奏谁人和，高山流水有知音。”
紫菊吃了一惊，慌忙站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怎么是你啊！我乱弹琴，见笑了。”
秦启进屋说：“听我妈说，她的出师高徒在俺村实习，我特地来拜访一下。”
说着，定睛看紫菊，顺手捋了捋她的小辫子，说：“看你穿衣打扮这行头，还像个中学生。出去看看，像 你这年龄，哪个不打扮得青春靓丽招蜂引蝶的！”
紫菊咯咯笑个不停。
秦启是她初中时代英语老师的儿子，比她高两届。当年她是英语课代表，极为老师宠爱，是老师家常客，与秦启也算熟识。
秦启落座，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紫菊说：“看过吗——《少年维特之烦恼》？”
紫菊笑着说：“正愁闲着没书看呢，谢谢你。”
秦启说：“我就知道，对于有品位的人来说，借书给她，比送鲜花巧克力更让她满意！”
说话间，顺势掰开紫菊的右手，说：“看看你的手相：指若削根葱，非是劳碌命。只恨心比天高，红颜易老啊！”
紫菊笑得咯咯响。秦启亲切的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像爱抚可爱的妹妹一样自然。
“我刚发表了一首诗，”秦启说，“挣了负五十元稿费。”
紫菊不解，秦启说：“邮寄五十元，买一本样书，人家才录用我的诗。”
紫菊说：“那也算了不起，可否吟哦讽诵一下？”
秦启起身，拿起琴架上的一本《歌曲大全》说：“改日让你拜读。你教音乐啊，这些歌你都会唱吗？”
“会唱很多呢。”紫菊说。
秦启把风琴前的凳子搬到办公桌前，与紫菊一并坐下，说：“你唱吧，我听。”
紫菊爽快的唱起来。先唱流行歌曲，又唱民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柔和的灯光辉映着她单纯无邪的眼神，辉映着她唇间闪现的玉齿的冷光。
秦启微笑着欣赏，像是很有兴致，很入迷，脸色也渐渐深沉起来。待紫菊唱到罗大佑的那首老歌“乌溜溜的黑眼珠……”时，他用两指摁住了她翕动开合的红唇。紫菊的两排细牙出自本能的擒住了嘴边的异物，秦启哎哟一声抽出手来，紫菊咯咯地笑得脆响。
“我很爱我的女朋友，”秦启说：“我们的感情很深。”
紫菊托腮倾听。她知道，那个漂亮女孩为爱付出的代价是在高中时代就为他怀了孕，差点被学校开除。
秦启说：“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不甘心过平凡的生活。我送她上模特学校去了，T型台是她的梦想。”
紫菊有些感动，说：“你真了不起，那么支持她。可是，你不怕她出名以后离开你吗？”
秦启故作轻松的说：“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求不到。顺其自然吧，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声音忽然柔和至极，他说：“你想不想要？”
“啥？”紫菊问：“要什么？”
秦启哭笑不得，说：“有时间，我带你骑摩托车兜风去！”
紫菊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他们俩又做了会儿脑筋急转弯游戏。然后，紫菊还表演了新疆舞和藏族舞。舞罢，紫菊说：“我觉得我像是在向领导做基本功汇报表演。”
秦启说：“看，跟我才呆了一会，就学会幽默了吧。这就叫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打了个哈欠，抬腕看表，说：“哟，十二点了，我们上床吧。”
“什么？怎么可能？您在开玩笑！”这回轮到紫菊哭笑不得了。
秦启说：“本来就是开玩笑嘛，我该走了。”
紫菊送秦启出门，校园已进入深沉的梦境，只有操场旁边的一片麦地在沙沙沙地倾诉呓语。
秦启说：“你应该读过《关雎》吧？”
“读过。”紫菊说。
“那你读过琼瑶吗？”
“读过。”
“你怎么就没被启蒙呢？”
紫菊似懂非懂的笑了，笑得咯咯响。
后来，紫菊没等到秦启骑摩托车带她去兜风，就实习结束，返校准备毕业考试了。
若干年后，秦启因猥亵一同事未成年的女儿被迫离开了原单位。他一向好强的母亲一气之下，卧床不起。紫菊在乘车去看望恩师的途中，想起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初夏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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