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笔会第一卷
 


久远的稻香
  作者:杜永沛          上传时间:  2007/9/23  

 

                                                                                                                                                    朝歌城西部为太行山,甘霖降于天,储藏于岩石罅隙,积久而为潜流,伏地下东流,流至城西北三里,突然冲出地表,喷薄汪洋,积为方沼,名曰“太和泉”。泉水蕴自然之精华,甜美甘冽,清澈如琉璃。水中,翠草丰茂,鱼游虾嬉;岸上,茂林修竹,燕翔鹊唱,好一派迷人风光。泉水不舍昼夜,汩汩而涌,沼满外溢,顺势流东南,形成朝歌一条内陆河——折胫河。

          折胫河水清澈恬静,长流不息。城西南二里许,有一小村,村西,紧挨折胫河东岸,有一大片低洼平坦之地,为发育在黑底潮泸土上的水稻土,适宜水稻种植。有种植水稻的土壤条件,又有折胫河水灌溉之便,水稻,在朝歌城西南,折胫河边,便开始了它的生命历程:生根,发芽,成长,开花,结果。就这样一朝又一朝,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那个小村,因种植水稻,有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稻庄。

          稻庄产的稻米,属于北方粳米类型。这里的土壤、灌溉水富含微量元素,稻米有很多独特之处。米粒较同类米粒略大,色玉白,透亮,带一点红筋。质细腻,如凝脂,手指捻之,坚硬,冰凉,润滑。熟后口感好,筋斗耐嚼,,甘甜醇香。宜蒸,蒸时,冷水入锅,大火,熟后,只见米白似雪,粒粒坚梃竖立,入口味道妙不可言。米体膨胀好,出饭,用同样数量的米和这里的米蒸熟比较,这里的米能蒸满满一碗,其它米只能蒸八分满。相传,稻庄的大米曾为朝歌贡品,进贡朝廷,皇室食之,大加赞赏。

           历史的长河,淹没了太多的生活细节。古时候,稻庄人如何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辛勤劳作,种植水稻,查了许多资料,毫无收获;访问稻庄的老人,他们对从前的关于稻事的记忆,也只是简单的结论性的:这里曾经是水稻之乡,产的大米连皇帝都爱吃。所幸,他们对自己经历的种水稻的情景,还记忆犹新。

           折胫河穿越京广铁路桥后,从西北到东南,河道里砌起三道闸门。闸门的作用就是调节河水,灌溉稻田。春天,布谷鸟叫的时候,村里的人就忙碌着,在秧圃里撒稻育苗。嫩青的稻苗在圃里沐浴着温暖的春光,欢快地长着。人们赶着牲口,用拖车拖着梨耙,走过高低不平的村道,来到了沉睡了一冬的稻田里,吆喝着牲口,拉着锋利的步犁,翻开了褐色的泥土,然后耙平耙细。稻田整好,就放下河道里的闸门,憋水。水满了河道,漫到稻田的渠沟中,顺渠沟流进稻田。一方一方的稻田,灌满了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面面大玻璃镜子。麦口儿,黄鹂鸟唱起了歌,村民们从秧圃薅起稻秧,一捆捆扎好,放进箩筐,运进稻田。稻田里热闹起来了,男女老少赤着脚,挽着裤腿,挽着袖子,弯着腰,一撮一撮,把稻秧插到腻软的泥巴里。插过稻秧的地方,是一抹抹的微绿;没插秧的地方,是一片片白花花的水明,映着瓦蓝的天,洁白的云。不时,有花色玲珑的水鸟,滴哩滴哩鸣叫着,贴着稻田飞过,翅膀尖轻盈地在水面划出一道水痕,稻田就微微漾动在散着花香的四月里。

             种稻累人。天旱了要灌水,天涝了还要排水;水草多,长的快,常常要下田薅草、捞草。不过,一想秋后那金灿灿的稻谷,白花花的大米,香喷喷的米饭,种稻的苦、累早跑到九霄云外了。漫长的夏季,青青的稻田里,经常有戴着草帽,侍弄水稻的农民。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工的时候,人们捎一捆 猪草,或者用柔韧的水草串几条小鱼、泥鳅,拴几只螃蟹,身后,跟一条忠诚笨拙的黄牛或水牛,不紧不慢地走在稻田间的阡陌上。稻花飘香的夏夜,湿润的风里,跃动着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蛙鸣,散进了田边的家家户户。“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好一派梦幻般美丽水乡韵味。

             别的地方有一个五月,稻庄人有两个,五月收麦忙,八月收稻忙。稻穗黄了,沉甸甸搭拉着脑袋,在透明的风里摇曳,村庄的空气里便弥漫着一种极有厚度的稻香。那香,从稻即将成熟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水稻收割结束。那一段时间,大风刮不走稻香,暴雨冲不去稻香,香就搀和在空气里,人们呼吸的时候,它随空气一起进入人们的肺里,然后,把人一个个陶醉。秋阳明亮而高远,水稻成熟了。人们用镰刀把水稻割倒,肩担车拉,收获回家。在宽敞平坦的地方,安放好踏板脱粒机里,啪啪啦啦,饱满的稻粒哗哗从脱离机里流进了口袋。稻粒晾晒干,在古老的石碾上出落为洁白透香的大米。有了米,人们心里塌实;有了米,日子才有滋味;有了米,亲戚朋友都沾光,这家三升,那家两瓢,让他们也尝尝稻庄的好米!

            宇宙没有永恒,人世间在沧海桑田中变幻。那些祖祖辈辈耕耘于折胫河边稻田里的先民,你们,可知道许多年以后,太和泉停止喷涌、折胫河干涸,是什么样子的吗?可知道你们劳作一生的稻田是什么样子的吗?

           时光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折胫河上游建起了工厂,工厂在生产产品的同时,也生产污水,污水直接排放到折胫河里。从这时起,流了千万年,清澈恬静,惠泽一方的折胫河就死了,只剩下一具腐臭的尸体。稻田没有了水源,只好改作旱地,稻庄变成一个不产水稻的村庄。那个美丽的名字,成为历史,渐渐模糊于人们的记忆。

            二十一世纪某年夏季的一天,我行走在朝歌城西南折胫河河堤上。河中褐色的水滚滚流淌,岸上杂草萋萋。碰到一位中年农民,他正在河堤边荒地上摘棉花。问起稻庄稻田情况,他指着河东方向说:“这里就是!”抬头看,只看到宽阔的公路,南北贯通,上面奔驰着大大小小的汽车。公路旁边,高大的楼房拔地而起,栉鳞次比。难道它们的下面就是曾经稻浪千重的稻田?

             我走下河堤,在这一带的边边角角细细寻觅,还真发现褐色的水稻土壤。扒拉泥土,有零零星星的白色的田螺的壳。一些低洼的地方,稀稀拉拉长着一株或几株矮小细弱的苇草,混在杂草里。蛛丝马迹告诉我,这里真的就是过去的稻田——北方难得的一片飘着稻香的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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