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在家，第一个晚上我没有觉得失落。今天顶不住了，心情非常不好。不知道是丢了肉体上的零部件，还是最最珍爱的宝物被别人借走没有归还，甚至有一点失魂落魄。 
      九月三十号下班前，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放学回来的第一句话是：“爸爸，一会儿我和妈妈就走了。”她是那么高兴。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儿？”“郑州啊，玩儿几天。” 
      我虽然知道黄金周女儿和老公去郑州的安排，但刚刚放假就一刻不停要走，这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女儿的舅舅在郑州弄一个纸品公司，女儿总在放假的时候要缠着舅舅陪她在郑州转悠，动物园啊，公园啊，海洋馆啊，民俗村啊，商城啊等等。“好啊”我爽快地答应着，其实不答应也是要走的。 
      不大功夫，老公下班了，牵着女儿来到我办公室，也说是马上走。这么急的原因是内弟今晚要回郑州办理公司的一笔业务，想今晚带着她们走，不然改天还得专门跑回来接。回家经过紧张准备，就要出发时，老公冲女儿吼了起来，女儿怀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泪水哗哗流了下来。我大吃一惊，把女儿揽入怀中，仔细安慰，认真询问。 
      原来女儿省下买零食的钱，买了几颗水晶球，放在一个玻璃杯子里，用水养着。我起初不解，不明白水晶球可以养。女儿把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打开，掀开玻璃瓶的塑料盖子，就着灯光我模模糊糊看了看，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女儿说，水晶球是一种生物，每天三次换水，它们就会长大，长大了就会生出小水晶球，这样会生出很多的，很好看。已经养了两三天，现在生了好几个呢。我擦干女儿的泪水，答应帮她料理，出去游玩总带上这个很不雅观，也非常不方便。女儿同意了，把水晶球放在我的床头，叮嘱我要坚持每天换三次水，如果换水不及时，水晶球就会飘起来，那就证明死了。女儿和老公走的时候，一面给我招手一面再次嘱咐换水。 
      当天晚上，我在小地摊上简单吃了些面，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为女儿的水晶球们换水。按照女儿教的，以极慢的速度把玻璃瓶里面的水倒出来，小心翼翼地灌入新的自来水。第二天一早，一起床我就看水晶球，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些类似水泡泡的东西，静静地躺在瓶子里面。有大的有小的，确实很好看，我如同昨夜一样小心地换上了水。没有一个飘起来的，说明长势良好。 
      十月一号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午给一位朋友写结婚对联、大红喜字和结婚仪式，中午自然是和朋友喝酒。中午一点半回家，本来到头要睡，看到床头的玻璃瓶，我急忙给水晶球换了水。这才想到女儿的精明，她怕我爱忘事，托付给我的时候，就放在了我的床头。不然的话，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下午睡到5点，晚上和二哥秦琼招待安阳机床厂回来过节的高级技师——老七葛老婆。半夜一点才回家，看到床头的水晶球，我吓了一跳，以为必然要死几个。急忙打开瓶子，没有发现飘起来的，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换了第四次水。2号自然记准了，没有这些闪失。 
      3号了，今天早上醒来已经11点了。我再次看水晶球，长得还是很好，明显比1号早上多了，一定是生出了新球球。换了水，我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发呆，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这些如同自来水一样无色、纯洁的水晶球，心情尤其空空如也。 
      到院子里，看自己养的花草，看银杏树。一株银杏树与女儿同岁，长得很精神，都将近三米高了；一株是女儿三岁时和我一起在街上买来的，来的时候就两米高了，五年过去，中间经历了种种挣扎、适应的过程，今年终于也无比茂盛起来。看银杏叶子，深绿色的边沿镶嵌着金边，在柔柔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昨天下午，朋友来访，很是赞叹它们，只有我知道，这美丽产生的过程是多么不容易。不由得想起了女儿一直需要我们的看护，现在居然能够看护水晶球了，如同银杏树似的，多少难以尽诉的成长经历才造就了这样的风姿啊。 
      看，女儿在院子里墙上用粉笔随心所欲写下的各种词语，人名，看似零乱，但恰恰体现了她无忧无虑的心空。那些文字不是爸爸教的，也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如同这水晶球一样，是她自己要养的，是她自己无色、纯洁心灵的表露，这是多么难得啊。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胡子太长了，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袭上心头，可能是因为我生命中有了女儿这个重要内涵，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厚重起来。我觉得有一种比什么都大的成功感觉包裹着整个胸膛，但面前泛着光辉的银杏树、墙上自由的粉笔字和床头无色、纯洁的水晶球，反衬自己在蝇营狗苟、喧腾争竞的世界里搏杀，它们让我体味了从来没有过的虚空。是的，它们是代表女儿的，它们不带有任何杂七杂八，没有乌烟瘴气，有的只是圣洁，它们的姿容代表了我的成功。同时，它们也让一个有了成功感觉的人知道了佛说的空，这空的境界真的受用无穷，是人生最最难得的境界。 
      女儿，可能该回来了，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回来。我想女儿了，虽然无需担心她什么，但我需要看看女儿了。女儿的水晶球也在静静地等着，它们排着队，以无比晶莹剔透的姿容、无比高贵典雅的风韵，等着自己的主人回来检阅。 

      注：女儿3号傍晚回来了，她看到水晶球长得很好，而且生出了很多，她非常高兴。我这才知道，这种生物原来叫生长球，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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