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笔会第一卷
 


进京赶考
  作者:燕昭安         上传时间: 2005/8/17  

     

 小时候看古装戏,常见身穿黑色衣帽的小生(后来知道此类角色在戏曲行当中叫作穷生),用树枝挑了铺盖卷,进京赶考,一路艰辛,也演绎出一路浪漫故事。回想起每年两次从偏远的县城到百里以外的城市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经历,也颇有点进京赶考的味道。

        知情的人都说,谋取文凭,数自学考试这条道最艰难。都是已成家立业的人,时间少,记忆力差,家务杂事多,经济负担重,没有一定毅力和吃苦精神是坚持不下来的。于是,每个“考友”家中的床头,都开辟出一片小天地,摊开的书本,冒烟的烟灰缸,沾满褐垢的茶杯,墙上贴满长长方方的纸条。下班回家,立即象蜗牛一样钻入这片小天地。晚上昏黄的台灯,映出蓬乱的头发和弯弓似的脊背。

        在考友中间,颇有几个“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命三郎。宣传部张君,每天傍晚夹一本书出城背古文,沿土路向东,口中诵经似的,双目半闭,神色恍惚,醉步踉跄。走到淇河边再折回,一去一来二十里,天天如此。西岗王君,到鹤壁考试无钱坐车,骑辆破自行车,一百多里,星夜动身,天亮赶到。随身带个白皮包袱,上层是书本,下层是烙饼,中午啃块干粮,喝口自来水。晚上骑十多里住到亲戚家。他的那辆车,无链盒无轮瓦没有车锁,路边随便一扔,绝对丢失不了。一次考试出来,不见破车,原来是看自行车的老头儿将它搬入行列,无奈付出五分钱看车费,打破了不花一分钱的记录。

        我们这些端公家饭碗的,平时出公差,住宿时总嫌这儿不够气派,那儿卫生较差。而“进京赶考”,全没了那么多讲究。一要便宜,二要距考场近,为的是节省来往时间好临阵磨枪,房间好坏,卫生怎样,都不论了。广播局小刘,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看到脏得象抹布的床单直皱眉头,但还是住下了。谁知一会儿,他就跑出来钻到我们这里,问其何故,笑而不答,引我们到其房间。原来与他同住的三人,是进城拉煤的,三人脱下六只胶鞋,房间里的臭味冲鼻呛眼,确实呆不下去。

        不过“进京赶考”并没有让人觉得苦不堪言,反而象周作人老先生说:“在学习中还可以找到种种乐趣,虽然不过只是副产物,却可以增加趣味,使本来多少干燥的功课容易愉快地进步。”比如说,考友间形成一些旁人听不懂的暗语,象某门课考毕叫“过了”,某题背熟了叫“掌握了”,能吃六十分以上叫“万岁”。于是大家见面,问答最多的是“过几门了?”“万岁不万岁?”某甲记性好,喜记些原词原句,便洋洋自得:“《进学解》曰:贪多务得,细大不捐”。某乙记性不佳,常放弃需背字句,美其名曰:“捞稠的”,并也拿《进学解》来回敬某甲:“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至于为记住外国文学古代文学中那些诘屈聱牙稀奇古怪的人名地名,而强拉硬联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常用词语作替代,其效果更是滑稽好笑妙不可言。久而久之竟大大开发了想象能力,在做别的事情时,也常常突发奇想,令人忍俊不禁。一次在澡堂洗澡,相互搓背,赵君嫌王君手太重,王君说:“不用怕,这回轻轻给你搓,绝对是‘介之推’”。谁想刚搓两下,赵君背上便出现一道红印,疼得瞪眼道:“你怎么‘烛之武’哇!”这样一来,古代文选中的两个人名被牢牢地记住了。

        终于,我和几位考友成为本省第一批“自考”毕业生。我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了更大的作用。真怀念那段“进京赶考”的日子。怀念那时的舒畅与雅趣,也怀念那时的艰难与辛苦。

 

   
       
 

《淇县之窗》网站          站长:郑厚德          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许可 不得复制、翻印、镜像!     

站长:老农(信箱qxzhd@126.com)  QQ:1036847795       栏目主持人:燕昭安

豫ICP备05000447号    豫公网安备 410622020000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