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之一:方向》 作者:冯炬明

 
 

 

 

 

 

 
 

 

词语之一:方向

 
 

 

而对于猪来讲,因为没有运输车辆,是奢谈不上送的,只好用人工撵赶。要想将几十头猪顺顺当当赶到县城去,决非易事。做这事要掐准点儿,白天根本不行,路上车来人往,走不出多远,猪就会因受到惊吓而炸了群,那样不要说几个人,几十个人也束手无策。只能趁着天还没有亮,就催撵着它们上路。手电筒的光照恰似某种神奇的导引,可以让猪们老老实实地挤扎成堆,齐步向前。个别掉队了,只要用两米长的搭杆象征性的在它屁股上轻轻地磕碰一下,它就会扭动肥硕的身子追赶上来。莫道我行早,更有早行人。如果恰巧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险象就会随之环生。有些猪们趁机落荒而逃,追撵的人就无法选择路径,要钻玉米地,要趟泥水沟,时常把人累得像猪一样瘫坐在那里直哼哼。更蹊跷的是,你无法想象愚昧无知的猪也识得方向。有一次,我们追着追着,那猪径直入了村上一农户,正是原来它的主家。初始主人矢口诡辩,说就是自己的猪跑丢了,并且将猪身上的特征说点滴水不漏。跟着的老关是公司里的正式工,收购猪时多由他验膘过称,此外还要在猪的后腰处用剪刀剪出这头猪的体重和编号。用手电筒仔细照明了,主人再也无话可讲。随之,便将那头猪捆了。老关狠狠地给了它一脚,骂道你比人还精哩。这话不假,有的人,有不少的人往往会忘记了回家的路。归来没有了劳牵,就无比地放松了,再加上五光十色的朝霞簇拥着我们,脚步断然是轻飘飘的,话语也有些魔怔,老关说知道那头猪为什么嚎叫着蹦跳起来么,我将搭杆捅进它的骚B里了。天堂便抢过他手中的搭杆戳到他的嘴边,说是你多日不回家,没吃着荤腥,自己发骚了。顿时两个人半真半假地扭打成团。沿途看到不少眉须皆白的老人在拾粪,全是那群猪的杰作。猪浑身上下都是宝。食品公司院内张贴的画上有这么一句宣传词,看来毫不夸张。

存在的县城最形象地显示了我人生进取过程中的方向组合。当我有了诸多游荡县城的经历,便在内心深处植下了性能优良的种子,我将那些宽广的道路认作竞技的跑道,思忖着只要勇往直前,就会在巨大的欢呼声中获得成功。而那些穿戴整齐的服务员们站在终点线后面,满脸媚笑,及时递给我的绝不是一杯水一碗绿白相间的豆腐汤,很可能是一捧鲜花,它们姹紫嫣红,摄人魂魄。这是我从一幅画面上看到的,尽管当时由于政治的原因将应该出现在画面中的主要人物减去了一个,那花朵至少是真实的,足够让我在夜里产生梦一般的妄想。我将所有的力量内敛,使它们结实得像西山上的核桃,我们南地的核桃不行,虽说它是从西山上移栽下来的树木,可没了山野的地气,结出的核桃个头挺大,但油性小水份多,吃上去跟啃生红薯似的寡淡。在平常的交谈中,我们更喜欢把方向具象化,说成来了,或者去吧。我与县城建立起来的这样的来往,不正是人的生死的一个象征和缩影吗?我在重复着,我在重复中解读着,来是为了去,去是为了更好地来。来而不往非“理”也。

总有一天会爆发的,我暗暗鼓励自己。我把最遥远的遐想和最坚韧的劳动统一在高考的前提之下,这遐想是内在的持续的一个梦,这劳动与生存紧密关联,有着沉重的节拍。有时候我学习累了,就来到屋外的空地上看天,因为有了那棵老榆树的问天,天发扬光大四分五裂了,星星是宇宙的尘埃,营造了粘滑的环境,助推梦的进展。寒意在夜间会狐假虎威,使我因长期伏案而昏昏然的意识如新生般再次清醒开来,使我周身感到紧缩,产生了更多的断裂。难以承受的是饥饿,它比疼痛还折磨人还让人无所适从,必须尽快找到可以裹腹的东西。说来这在食物匮乏的乡下也不算大难题,关键的是你不能你不能太讲究,而且牙口还要好,消化系统功能正常或者超常。被缠结成辫悬吊在房檐之下的红萝卜自然成了首先之物,它的干甜沁人肺腑,在现在我们甚至将它们称为人参。萝卜还是一种生存姿态奇绝的物什,它圆锥形的果实可着劲地朝地下钻,而翠绿如羊羽的缨子则在人的关注中蓬勃向上。这似乎多少暗含了做人的道理,越脚踏实地,默默无闻地做事情,越能争得美丽的景致。我将有着做人道理的佳品一次次用来填饱自己的辘辘饥肠,自然就汲取了做人的精髓,就得到了极明世理的教导。在那些为了高考奋斗的日子里,我的身体有些虚弱了,可我的精神宛如院中的树木一样有着不可遏止的茁壮成长的欲念。这是一种距离的超越,更是一种方向的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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