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之一:方向》 作者:冯炬明

 
 

 

 

 

 

 
 

 

词语之一:方向

 
 

 

天上的星星争先恐后地显露出来,那怕是最微弱的,也不甘放弃自我展示。它的小是因为离我们太远了,它的光亮微弱还是因为离我们太远了。当距离不再困扰我们,你将会看到真正的它是如此光芒璀璨。我呢?在苦苦的挣扎等待中的我呢?拿什么来装点我的人生?抬头西望,西山上有人在放草荒,看不真切那些跳跃着的焰火,视野里尽是红色的光芒,它们使已经暗黯的西天斑驳陆离。在平时,西山上的余辉是颇富诗意的,因为它的高远因为它的内涵。生活中的色彩太单调也太单薄了,就算秋天的原野里有着丰盛的庄稼,还有诸多不知名的野花赶来凑热闹,秋风秋雨稍稍猛烈或者缠绵一些,这些景致就自动地凋零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们必须用一个冬季阴郁的冷酷的等待才能换来新的希望。而那些光芒万丈富丽堂皇的晚霞,不需要我们浇灌施肥打药,永远都长势良好,它是上苍赐给我们的,它是画却又不是简简单单的画,它是我们灵与肉的一部分,它就是我们。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姜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从我填报志愿时反复斟酌后确定的那个叫作河北地质学院的学校邮寄过来。我在手中轻轻地颠动它,它一次次稳稳地坠落于我的手心。它是属于我的,它是属于我们全家的。一阵风走近,想和我探讨一下,我出奇地平静,婉转地拒绝了,它掀动了一下我前额的发,就像它摇动那些杨叶柳枝一样又走远了。我想如果这时我面前有一面镜子,保准能看到我在浅浅的夜色中浮现出的神情,它和我父亲在分配到的自留地的四角打下界桩时的神情别无二致,虽说那些界桩不过是一些削尖了的紫穗槐树枝,我们难以保证它来年长成风华绝代的倩丽风景,但在插入之前,我父亲做了更加牢靠的识别办法,他将火统用力打进土地的深处,在细小的洞眼中灌入了熟石灰粉,它们成为崭新而独特的地脉,用清白宣告着自己的权益。我的平静一半源于我的自信,更多的是因为我对远方的迟钝和所知甚少。我的远方是非常有限的拓伸,除了那个我认定与我一生已经并还可能发生更多纠葛关联的县城外,西山还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此那个被誉为京西第一府的宣化又能如何了得呢?在我的远方的限度之内,远方一直是种种神奇曼妙的传说:

传说之一,是那个脸总红赤赤的被人们戏谑地称之吃“红脸上青丸”吃出毛病的保社带来的,他年轻时曾因生存艰难而下过柳州,去投奔一个近亲,在花花哨哨的世界里,做了一件花花绿绿的事情。一夜之间花费完了自己一个月在烟厂打工挣来的工钱,柳州成了他炫耀的资本,而那个长着一双长辫子的满月状脸庞的妓女成了他一辈子唯一深耕细作过的乐土。当她将十五岁的稚嫩的他揽在怀里时,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抖个不停,是她引导着他让他变得疯狂起来,他要用尖利的牙齿咬人吃人。南门里,一个充满着无限柔媚的地方被一只只红灯笼昏暗的光亮污染了,而他生命的本质却变得势不可挡,坚挺如西坡里的传统品种高粱黄罗伞。

这样的传说很媚态,这样的远方很实惠。

传说之二,是那个个子高高,双腿偏长的叫秋平撰写的,他的两条长长的腿犹如《林海雪原》中孙达达的双腿,命中注定是要感受艰辛要走远路的。在1961年那个饿殍遍地生灵涂炭的困难时期,他趔趔趄趄地攀上了古寨墙,看到臭牛吞咽下一把历史悠久却无滋无味的黄土,瞪着双眼死去了,他费力地弯下腰,用另外一把黄土将他的脸遮住,再也没有气力自如地步下寨墙陡峭的坡地,便顺势蹲坐下来,滑将下去。他刚刚离开,一大群蜂腰蚂蚁就穿透他好心覆盖在臭牛脸上的黄土,快乐地忙活起来。他一直向北走着,在一个叫哈尔滨的地方落了脚,他说那地方一年四季都是白皑皑的,尤其到了冬天,你连撒尿都不方便,必须一便尿着一边用棍敲打着自己的尿线,稍一停顿,它们就会冻成冰棱。人们都说他瞎喷。他便摸摸自己的右耳,它已成了几乎平滑的肉瘤。在刮风的日子里如果你要和他讲话,得跑到上风头,否则他根本听不清楚。他说自己的耳朵就是在那里冻掉的,而且冻掉时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他还说耳朵刚抹掉下来时,他拿在手里端详了良久,因为太熟识,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玩艺。问为什么只掉了右边的那个,而左边的那个却完好如初。他说天知道。 

 

 
 

 
 
 

河南省《淇县之窗---淇县热线》网站         站长:老农       电话  0392-7226249    电子邮箱: qxzhd@126.com

 《词语之一:方向》经作者授权  本站独家刊登  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许可 不得复制、翻印、镜像!    设计制作: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