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之一:方向》 作者:冯炬明

 
 

 

 

 

 

 
 

 

词语之一:方向

 
 

 

其次是一种叫刺牙菜的野生植物,叶片呈长圆形,但有齿裂,布满了小小的尖刺,尖刺的底部和叶片是一样的深绿色,朝上刺变得小而发白,却相对坚硬锐利,像苍老的胡须。在人们的印象里,它是伴随着洪水到来的,一俟洪水过后,它便成群结队于此安家落户,两三个鲜艳牙尖拱破胶结的土地,勇猛地露出头角,你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它的娇艳,它就可着劲地摆显了,是西大坡的风有着特殊的能耐,将它们染绿了吹胀了,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你再来到西大坡,就会发现它们铺天盖地几乎一统了这里的天下。这样的绿是一种虚忘的绿,除去对你的视觉有着强烈的冲击之外,对以食为天的人们简直就是一种灾害。因为它既不能如青草一样用来喂养牲口,连地里的大雁粪都不如,它们还可以拣来作猪饲料。它们就是一种野草,为自己在天地间显露一下短暂的生命真迹而活着。时间再长,它们也会老去。而它们对自己的老去更是铺排得姿态华贵万千,先是由心部突长出一个纤细的葶子,上端鼓冒着一个浑圆的花苞,翠绿如宝石,用手指捏捏,它硬实得毫无松散之意,还带有几分弹性。要不了三五日,在你不经意间绿衣便爆裂开了,一朵粉嘟嘟的花儿夺目而出。我们时常用刺牙菜来快速止血。具体的方法也十分简单,若是不小心被什么利器划破了皮肤,将它的叶子摘了,用力揉烂,揉出汁液,然后牢牢摁在受伤处几分钟,血就会被暂时止住。然而更多的时候,它们被人们奋力铲除掉了,静静地躺在那里,任鲜艳的色泽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第三种是小蒜。因其蒜叶绵细如针,又被称作针蒜。它和麦子一同成长着,当人们挥着汗水精心播撒下的麦种在期待中涌现不断时,它们也不甘落后般紧随着露出了小巧的脸儿。大人们是不屑于针蒜的出现的,因为坡里的地本身并未计算在真正的田亩数内,收成靠得全是天气和运气。而这些奇怪的小生灵们的成因着实令人费解,因为只有在坡地里你才可以找得见它们的踪影,出了西大坡,你在既作溢洪又作堤坝的八丈沟外的任何一块田地里都休想找得到它的蛛丝马迹,它真真正正的消失了,否则就是你的眼睛或者意识出现了问题。为它们究竟是河水带来的还是鸟儿们衔来的,我们一帮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总争执得面红耳赤。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它的叶子更象淇河里的水草,标准的线状,绿得让人屏气凝神,而它的根部有如象牙研磨而成的滚珠。无庸置疑,大人的漠视是一种传统习俗,忙活了一个秋天,外加一个对来年夏季希望的深植,他们早已身心交瘁,需要歇息了,更重要的是需要尽尽自己的职责,来一番激情的搏杀。在这个季节里,寒意根本无法平息鼓荡阻挡欲望,相反倒恰好为他们提供了便利。年纪更大的老人将我们撵到坡里,目的就是要充分享用针蒜资源,将采撷来的它们与金黄的玉米面掺和了,拍成带把锅饼,用地火炕焙得焦黄干甜,掰开,由于针蒜的存在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把丑陋的铲子一个简易的竹篮,收获得是翠玉和白云是诗情和画意。近邻二小因与他人恶斗憋死驴,贪玩误了挖针蒜,回家父母问及,竟撒弥天大谎,说坡里人太多,挤不到跟前。一时流传为笑话。也许是麦子的长势压制了针蒜,就像森林中的参天大树与小树,针蒜在麦子越来越旺盛的日子里,悄然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消失的,来年夏季收麦子的时候,也有人偶然会得到它们,用来佐饭,只是数量极少,与初始我们的铲挖似不可同日而语,也已经没有了什么味道,像荒草,如嚼蜡。

    在这样一个饱藏灵动而辽阔无比的地方,我的方向感消失了,它是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攫取的。这种神奇源于它的丰富善变,源于它的天生野性。不可忽略的还有物理时间的影响。因为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离开了那个叫西岗的小镇如此之远,我从来没有远足到比西大坡还远的地方,况且我还必须摸索着回到那里,它让我过分地将心思用在方向上。我急需寻找一些实物来帮助我较正方向。当然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西岗,但八丈沟旁高高的堆土遮住了我的双眼。即便步上沟堤,发觉她竟跑到了我视野中的北方,一派郁郁葱葱,一片灰瓦白墙,一阵人欢马叫。我被疑惑的心理所笼罩,它是我真实生活了十几年的那朴素而亲切的小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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