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之一:方向》 作者:冯炬明

 
 

 

 

 

作者简介

冯炬明,男,汉族、河南省淇县西岗镇人,19628月生,19838月毕业于河北地质学院,工学学士,现任河南省地质矿产局发展研究中心主任。1992年在鲁迅文学院作家班进修学习。先后在《人民文学》、《小说月报》、《芙蓉》、《莽原》、《新生界》等报刊发表作品200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指尖上的恍惚》、《路南路北》,中短篇小说集《无雪的童话》和《永远的河》,作品入选多种文集选本,多次获得部、省、市文学奖励。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理事,中国国土资源作协河南分会副主席

 

 

 
 

 

词语之二:刻度

 
 

  

冯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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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是大学生活的宗旨,酷似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让我们有了灿若桃花的青春礼赞。校园里到处充满了文革阴霾消散后的自由空气,穿行其间,我们身轻如燕,即便是关于一些重大问题的思考也会由于无忌的延伸而让人思绪飘忽。因地理条件所限,还必须无奈的品尝着宣化一年一次一次半年的风沙,它们无可争议地注入了我们有点病态的自信和迷狂的天赋之中。但宗旨时不时被一些屑微的事件所破坏,事件的色彩晦暗而阴毒,反应在无意识地汇聚着,翻腾着,形成无法探测的黑洞,站在这黑洞边缘的每一个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自觉存在,迷失黑洞,成为无所适从的悬浮颗粒。数字让时间羞赧和自卑,但我还是想剥除一切掩饰,将它裸露出来,其实它早就在我的大脑里根深蒂固,这样的剥除就算有如蝉的自然蜕变,也暗含着旁人无法探知的律动和音韵。

那是1981523日,夜的裙裾已经将我们居住的庞然大物遮蔽起来,众多闪亮的光晕是裙裾上点缀的珠片有机的反映。忽然楼道里有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正在纳闷之际,激烈的争吵声如浪涛般击打着平滑的墙壁,开门观看,不少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拥挤着,如急于逃命的鱼,加之还炫耀着几分新鲜光泽的涂料腾飞起来,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一些不足挂齿的争端而发展成不能言说的事件时常发生,这种精力的充沛就仿佛我们有时会限于欲望的浪漫漩涡看到一只圆润的粉红的脚后即刻联想到隐匿的耻处的芳香一样泛滥成灾。我相信这是年轻人的天性中最有生命力的一部分,它不是绝对的却是危险和可怕的。所有和机理衔接的那些唯物的和唯心的内容不都展示出了如此怪异的特性么。既然已无力抗拒而又司空见惯,只好由它去了,它在夜色里打个滚便会无聊地沉寂。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在不少人都已躺下休息时,楼上的呐喊声蓦地齐壮激烈起来,其间还夹杂着小号或尖利或高亢的声响,那时刚刚开过春季运动会不久,鼓乐队的家伙都还没有收走。我就是一名大鼓手,我那大如碾磨的盘鼓就被集中收拢在一间宿舍里。接下来我们真切地看见了异样的火光在闪动,探首窗外,发现是一些学友将碎布条扎制的拖把浸蘸煤油点燃后在夜空中挥舞着。我们好奇地走出房间,在楼前的空地上,有人在大声宣讲,原来是物探系的学生因同职工子弟发生口角被打,而校方在处理上又偏袒职工子弟,职工子弟愈发盛气凌人,找到宿舍楼上继续寻衅报复。如此,士可忍孰不可忍,大家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提出必须找院领导讨个说法。不单是我们住的宿舍楼里动了起来,几乎所有的宿舍楼都暗而复明,通往教工区的大路上同学们比肩接踵,有着压抑和激愤的涌动,连不少的老师都对同学们的遭遇表示理解和同情,也加入了请愿的行列。因学校位处宣化西北一隅,时常被地方的不法之徒侵扰,学校一些缺乏管教的职工子弟也偏爱兴风作浪,无故挑起事端,彰显愚昧与恶行。由于学校管理松懈,长期对此过问甚少,才使得大家在郁积中爆发。1982年我到山西代县的滩上实习,曾与一位地质队里早几年毕业的师兄交谈,他颇自豪地说,那时不要说个别捣蛋的教工子弟,就连街上的那些流氓阿飞也被我们揍得服服帖帖。他们是工农兵学员,有力气,也知道工农兵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无人抵的深刻道理,我想最最关键的还是他们有着“代资上学”的雄厚物质基础作铺垫。我们呢,绝大多数从校门进校门,没有应对社会的经验,我们是来学习的这样一个要义绑缚了自身,使我们更经常地将精力内敛,用知识作洗涤剂来清爽心灵的污渍和荒芜。这次行动也是实证,走在前面的就是几位年长的学友。教工区楼与楼之间的空地被黑压压的人群塞得满当当的,大家耐心地聆听着挺身而出的校学生部一位负责人的解劝,他要求大家迅速解散,赶快回去休息。同时恳请大家放心,院党委会就此事在进一步调查的基础上作出妥善处理。对于这样的推委和掩饰,有人不耐烦了,上前一把将他扯了下来,高声叫道,我们的同学在流血,我们不需要你在这里买官腔。院长不出来接见我们,天底下总还有说理的地方,走,同学们,我们上街去,政府会管的。他身材矮小,穿了一件皱巴巴的颜色很重的衣衫,浓重的南方口音力压人群发出的躁动如蓓蕾初绽向着四面八方扩展。人流松动了,却不是崩溃,而是以高高的火把为先导,有了更具理性的泻淌。夜色下有人在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规范着上街的队伍,四个人一排,站好了。不是我们不想站整齐,而是要站整齐有一定难度,这主要是受到初次冲出校门群情振奋的影响,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那就是不少同学手中把握着长短不齐,大小不一的乐器,队伍又是随机混编而成,不过总的来看,还算保持了基本的形状,挥臂呐喊,擂动锣鼓,也算起伏有致。我慌乱中没能打开存放大鼓的房门,正为两手空空心痒呢,忽然就有同学知心地将一付铜钹火种一般传递过来,迎着微暗的灯火,我们年轻而无忌的行动让古城无限的夜空有了巨大的回响。那大钹被我用力拍打不久便开裂了,我将它扔在了皇城桥的路边。火把映照下的血迹斑斑的裹头巾散射出刺目痛心的光电,它足以点燃手臂之下所有成堆的秋叶。在宣化公安局门外,请愿的队伍停住了,也许组织实施者认为这里是最合适的表白心声的地方。这时夜已经很深了,公安局的同志还是热情地接待了请愿的三名代表。狂热过后的疲惫如万蚁攻心,不一会儿就将清醒的意识流啃噬得千坑百洼。多数在马路牙子上蹲坐着的人已经被睡魔折腾头重脚轻,交谈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已经无力关心了。我们思想如眼下传唱的一首歌一样,就这样算了吧,我们还要学习。我想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一样的心态,就是痛痛快快发泄一番足矣。步履蹒跚地走回到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时,东天已泛了鱼肚白,最渴望的是能够即时躺倒,酣睡一番。谁知前面又有人喊叫起来,同学们,有情况,听呀。接着果真就听到学校的广播站在播出国际歌,雄壮的歌声如风卷残云,顿时将我们浑浑沉沉的困倦涤荡净尽了。这一天是礼拜天,正常情况学校的广播站是不广播的,退一万步讲,就是广播,也不该这么早也不该播放国际歌。我们呼啸着跑进了校园,一幅更为激动人心的画面展现在了面前。学校办公楼前挤满了人,由于天色基本已亮透了,所以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脸庞上疲惫与兴奋交织而坚挺的神情。原来一部分同学(据校方资料是200多名)上街请愿后,在校园内的人并没有作鸟兽散,他们占领了办公楼,冲进了广播室,开始决意用最洪亮的声音向邪恶宣战。战斗以那个教子无方的教工站在一只凳子上向同学们低头道歉而结束。因为恰逢礼拜天,原来酝酿再三的罢课行动也烟消云散了。需要再注释一点的是,这个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浓重的南方口音,他提出不能将这次学生行动作为政治事件来对待,对学生进行秋后算帐。学校似乎也尊重了同学们的意愿,在后来的相关资料中是这样描述的:物探系学生因同职工子弟发生口角被打,由于处理不当酿成一场风波,近200名学生上街游行,抢占院广播室等,院党委对此作了妥善处理。我将过去的一次行动载叙于此,因为它时刻都会像影子一样盘缠着我,它的价值是轻飘的是浅陋的,但那抹饱含寓意的不经意暴发的激情,却切实为捍卫我们得以专心致志学习的权利创造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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