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春秋》---作者: 燕昭安

 

第十二回 大义灭亲 老臣石碏留美名

 

 

大义灭亲”是一个人们熟知的成语,这个成语就出自于西周末期的朝歌,源于卫国老臣石碏(que)的故事。石碏为国为民,不徇私情,千古留传美名,左丘明在《左传》中记载此事,赞叹曰:“石碏纯臣也……大义灭亲,其是之谓呼!”  

 

大义灭亲这个典故源于石碏的故事。石碏是卫康叔的后代,卫庄公(公元前757-735年在位)时的大臣。石碏为人耿直,体恤百姓疾苦,在卫国上上下下很得拥护和爱戴,在朝歌城内德高望重。

卫庄公有一个儿子叫州吁,是庄公的宠妃所生,在几个儿子中,州吁最受庄公喜爱,逐渐养成残忍暴戾的性格,而且从小喜欢谈兵动武。卫庄公按照常规立了嫡长子公子顽作世子,但对这个庶出的州吁却非常溺爱,任州吁胡作非为,飞扬跋扈。石碏劝卫庄公:“我听说真正爱孩子的人,就要教给他应该遵守的规矩和法度,不让他走到邪路上去。常言说宠过必骄,骄必生乱。主公要是真想传位给州吁,就应该把他立为世子。如若不然,就应该稍加管束,才不会带来因骄奢淫逸而酿成的祸害。”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国王如何传位,接班人如何选,往往关乎国家的安定和动乱,是事关国家前途命运的。石碏以一个老臣的经验和身份,告诉卫庄公:既然不把州吁立为世子,世子也就是太子,立为世子就是立为王储,定为接班人,不立州吁为世子,就要教育他守本分,摆正位置,不能太娇惯宠爱他。能够受宠而不骄傲、骄傲而能够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产生怨恨、怨恨而能克制住自己的,是非常少的。所以处理不好就会埋下国家动乱的祸根。

后来齐国邀请卫国出兵一起去征伐夷狄,州吁请求带兵,卫庄公下令调集五千兵丁,百辆战车,让州吁和石厚带兵前往。石碏根据自己丰富的政治经验,告诉卫庄公:“庶子带兵国必乱”,告诫庄王不要赋予州吁兵权。

石碏还提出一个“六逆”、“六顺”的理论,几千年来一直被后人津津乐道。六逆,就是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卑贱的妨碍高贵的,年幼的欺凌年长的,疏远的离间亲近的,新人离间旧人,权势小的超越权势大的,邪淫而破坏道义。这六种情况都是大逆不道的,是违反历史规律的。六顺,就是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国君行事合乎道义,臣子奉命行事,父亲慈爱,儿子孝顺,兄长友爱,弟弟恭敬。石碏说,背离六顺,容忍六逆,恐怕很快就会招来祸害。

石碏的劝谏,应该说发自肺腑,入情入理,可惜卫庄公并没有听进去。后来的事态发展,完全让石碏不幸言中。卫庄公死后,公子顽继位即卫桓公(公元前734719年在位)。卫桓公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州吁从此更加肆无忌惮。

石碏也有个儿子,叫石厚。石厚和州吁是好朋友,经常一块出去打猎,骚扰百姓。石碏曾经把石厚狠狠打了五十鞭子,锁在一个空房子里,不许他出去。没想到石厚竟然跳墙跑到州吁的府里,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喝酒,索性连家也不回了。

公元前719年春天,卫桓公要前往洛阳吊唁年前驾崩的周平王。石厚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就给州吁献计,秘密筹划篡位夺权。州吁在朝歌西门之外为卫桓公饯行,石厚带领五百甲兵埋伏在附近。宴席上,州吁亲手把盏给卫桓公敬一杯又一杯,恭恭敬敬,说道:兄侯远行,谨备薄酒一杯,为兄奉饯。卫桓公糊里糊涂还挺感激地对州吁说道:谢我美意。我不在的时候还要劳兄弟暂摄国事,务要小心在意!菜过五味,酒过几巡,卫桓公身体摇摇晃晃,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州吁见时机已到,趁卫桓公不留意,拔出短剑,腾身跳到桓公身后,把剑刺入桓公背后,剑刃从胸前透出,卫桓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血溅行馆,当场毙命。

这时,埋伏在附近的石厚,引五百甲士一涌而出,在场的文武大臣目瞪口呆。迫于州吁和石厚的淫威,大臣们只得唯唯诺诺降顺了州吁。州吁匆忙登基,自立为君,成为卫国的第14任国君,后来的谥号叫卫前废公。州吁即位后,当即拜石厚为上大夫,委之以重任。卫桓公的同母弟公子姬晋见势头不妙,只身逃奔邢国避难而去。

 

卫国是西周初期的大诸侯国,分封时间早,疆域辽阔,国力强盛,但是,西周末期开始,卫国的国力江河日下,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都没有卫国的份儿。这是为什么呢?卫国的衰落,故然有其复杂的原因,有其漫长的过程,但是,州吁之乱,州吁这个人物的出现,应该说是卫国衰落的标志和分水岭。

 

州吁刺杀了哥哥卫桓公姬顽,篡夺了王位,即卫前废公。卫前废公在位只有不到一年。卫国800多年历史,35个君主,有四个谥号“废公”的。卫前废公州吁,公元前632年的卫中前废公姬瑕,公元前477年的卫中后废公姬起,公元前476年的卫后废公姬师班。四个废公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作君王不足一年,君王的座位还没暖热,就被人赶下台,周王室甚至对他们的政绩无从作出评价,只好称作“废公”。但是与后三个傀儡窝囊废的卫废公不同,卫前废公州吁本是个强有力的人物,但因为他多行不义,因为他穷兵黩武,因为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弑兄篡位后只当了几个月国君,就身首异处身败名裂。

卫国从西周初期首屈一指的大国,到春秋时期慢慢沦落成中等偏下的诸侯国,从国际领袖渐渐退化成大国宰割的对象,因循旧制,国君昏庸,内乱不断,外交失误,地理形势的不利,是导致卫国没落的五大元凶。而州吁这个“废公”,无疑在卫国的退变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州吁之乱,是卫国衰落的标志性事件。

州吁不是个窝囊的人,他是个强有力的人物,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抓鸡撵狗,可惜他是卫庄公的宫女所生,是所谓的庶出,虽然他比他那窝窝囊囊的兄长强很多,但是接班作王根本没有他的事。而卫庄公的溺爱,又使州吁的性格严重扭曲,他就像一匹野狼,片刻也不安分,时刻觊觎着周边的猎物。再加上石厚的为虎作伥,两个人把个朝歌城搅得鸡犬不宁。

当时和州吁气味相投的有一帮各国的公子哥,其中有郑国的公子段,宋国的公子冯,齐国的太子得臣等等。郑公子段排行老二,自然接班当王也轮不上,偏偏他也是很得他母后的宠爱。郑国王后讨厌接班成为郑庄公的大儿子的理由很荒唐:郑庄公出生时难产,倒着生的,这让他的母亲差点丢了命。因此母亲给他取个名字“寤生”。老二段出生时很顺当,因为这个原因,母后一直喜欢老二,讨厌老大,其结果造成兄弟不合、相互残杀。

宋国公子冯,是宋穆公的大儿子,本来具备接班称王的条件,但是,宋公是商朝后裔,仍有前商“兄终弟及”的遗风,宋穆公子和的王位是他的哥哥宋宣公传让给他的。宋穆公为了报恩,临死把王位又还给了宋宣公的儿子与夷,公子冯硬是没有接到王位。

于是,卫公子州吁,郑公子叔段,宋公子子冯,一帮人“同病相怜”,常在一起饮酒发牢骚,感叹命运不济,有的是投错了胎,有的是生错了时候。喝了酒后就要闹腾是非,对这帮公子,无论朝臣还是草民,哪个敢惹?闹腾了卫国闹宋国,时不时还联合起兵去弄些国际争端,成为当时的社会一大公害。

 

州吁只作了几个月卫国君主,但他对卫国的兴衰影响深远。他的悲剧来源于封建社会王位承袭制度,从禅让制到父死子承兄终弟及的世袭制,究竟是历史的前进还是倒退?世袭制在避免了一些权位争斗的同时,也制造了许多权利失衡和血腥动乱。

 

州吁伙同宋国公子子冯、郑国公子叔段等等,不但搅得本国民众不得安宁,还在国际社会发起战争频挑事端,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强势了,而这种强势又没有什么力量来约束。他们自认为应该坐上王位,只是因为“投错了胎”或者虽然胎投对了却“生错了时候”,才不得不屈居人下,引发心中巨大的不平衡。而他们的背后又都有坚实的靠山,州吁依赖于卫庄公的宠爱和卫庄公交予的兵权,叔段依靠的是母后武姜的袒护,子冯依赖的是他的宋穆公嫡长子的身份。

当一个社会中,权贵群体为所欲为的时候,必定是社会政治黑暗的时候,权贵集团狂欢之时,就是他们即将灭亡之日。有权有势有财富的人收敛一些,让贫贱的阶层可以理直气壮一些,这个社会才健康。这个道理,几千年前的许多政治家就已经明白。

有一个故事叫“贫贱骄人”,就说明这个道理。这个故事正好也是发生在朝歌。

《史记·魏文侯列传》记载,魏文侯的儿子子击镇守在中山,一次他回魏都安邑述职,在朝歌遇到田子方。田子方是子击的父亲魏文侯非常敬重的人,所以,遇见田子方,太子子击非常恭敬地把车子避让到路旁,并且从车上下来向田子方施礼。田子方在车上坐着,傲然地看看子击,不予答礼,扬长而过。子击毕竟是魏国太子,认为自己受到了慢待,不免心里有些气愤:你田子方不过是父亲的一个门客,有什么了不起,就大声说:是富贵者有资格傲慢看不起人,还是贫贱者有资格傲慢看不起人?”

田子方听见子击的话,才缓缓停下车,望着满脸通红的太子,说:真正有资格可以傲慢看不起人的,只能是贫贱者。富贵者怎么敢傲然待人呢?”太子子击的思想里,有资格傲慢的应该是富贵的人,贫贱的人只能摧眉折腰逆来顺受,听了田子方的话,感到很意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田子方继续说:一国之君如果傲然待人,就会失去民心,国家就会衰落;官员如果傲然待人,就会失去支持,引起家臣作乱,国家就危险了。这方面的例子已比比皆是。而那些贫贱者,无家无业,四海飘泊,言语不见用,处境不合心,就可一走了之,如脱鞋一样。贫贱者难道还怕失去贫贱不成?”

  太子子击听完这番话,感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豁然开朗,他恭恭敬敬地又对田子方行了三个礼,然后离去。

其实,田子方是故意先怠慢刺激一下子击,是煞费苦心地向这位魏国未来的君主灌输“富贵者不可骄慢待人”的治国理念。

田子方曾经是子贡的学生,是朝歌一带的名士,魏文侯非常推崇他。还有一次,太子子击入宫觐见魏文侯,在座的大臣们见太子上殿,纷纷起立致礼,唯独田子方坐着不动。魏文侯见状有些不高兴,左右见了,纷纷责备田子方无礼。田子方说:昔日楚恭王对天下名士非常尊敬,立有规矩:敬其父者不兼其子,如果硬要门客也用对待主公的礼节来敬奉主公的儿子,必定会使一些有才华的人为此不愿来魏国做事,这样岂不是对魏国不利吗?”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信服,魏文侯也转怒为喜。

所以历来英明的统治者都要制定些对所谓贫贱者的弱势群体进行倾斜的政策。像州吁一伙那样强势者为所欲为,必将酿成灾祸。

 

果然不出老臣石碏所料,州吁、石厚们骄横奢侈不知节制的结果,是迅速地走向灭亡。他们策划了一场战争:东门之役。但是,这场东周第一场国际战争,却更像一场闹剧。

 

州吁杀了兄长卫桓公,篡权夺位后,很不得民心,老百姓更加怨声载道,到处传唱歌谣: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

石厚又给州吁出主意说,要想服众,必须做出点事情。做点什么呢?打仗,打一个胜仗,立立威。打谁呢?这时候州吁的朋友郑公子叔段叛乱已被郑庄公杀死,叔段的儿子公孙滑躲在卫国,为此郑卫两国结下怨恨。于是州吁和石厚就决定打郑国。看来“转移国内矛盾”这一招,是古今政治家都惯用的手法。

石厚说,光凭卫国的力量怕不行,不如拉几个国家一起去。州吁的另一个铁哥儿们宋公子子冯这时候在郑国避难,拉宋国一起去打郑国,借机除掉子冯,符合刚刚即位的宋殇公的意图。虽然对好友子冯不利,州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陈、蔡两国都是卫国的亲戚,凭借老关系,又加上重金贿赂,陈、蔡也答应一起出兵。于是,州吁、石厚带着卫国军队,与宋、陈、蔡结成四国联军,浩浩荡荡杀向郑国。

郑国的郑庄公,就是不受母后待见的那个“寤生”,反倒是个有战略眼光,精权谋、善外交的政治家,州吁们哪里是他的对手。郑庄公分析四国联军,知道州吁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起兵不过做做样子,并没有太多的诉求;陈、蔡两个小国,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而宋国参与只是为了除掉在郑国避难的子冯。于是,郑庄公就把在郑国避难的子冯转移到了南边的长葛,宋国果然脱离联军调转方向去打长葛了;。

就这样,郑庄公略施小计,很快就把联军分化瓦解,并在东门外设下埋伏,准备一举挫败来敌。要不是州吁无心恋战,撤退的早,差一点全军覆没。

州吁来郑国打仗,只是蜻蜓点水,就班师回营了,在郑国东门外割走了一些麦子,算是战利品,回国大张旗鼓地炫耀吹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一场战争,既出师无名,又草草收场,纯粹是一场劳民伤财的闹剧。

 

让州吁和石厚再这样闹下去,国将不国。关键时刻,老臣石碏出面了,挽救了卫国,也留下了“大义灭亲”的千古美名。

 

州吁见百姓都不拥戴他,十分担忧,让石厚去请已告老还乡的石碏出来参政。石碏看到好端端的国家被糟蹋得不象样子,十分痛心,早想除掉祸贼,重整社稷。趁着州吁一再请求出山,就假意献计,说:“陈国的君主与卫国是亲戚,世代交好,新君州吁和石厚应该亲自前去拜访,求得陈桓公到周天子那里讲讲情,周天子要能对新君进行册封,新君威望自然会一飞冲天。”石厚和州吁听了石碏的话,十分高兴,备了玉帛礼仪便上陈国去了。

其实,石碏早已割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派人送到陈国去了,请陈国帮助抓住州吁和石厚。

陈国大夫子针与石碏有多年交情,被州吁杀害的卫桓公又是陈国的外甥。子针接到石碏的书信,做好了部署。州吁、石厚不知道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兴冲冲地到了陈国。在陈国太庙,只见陈国君臣都在,左傧右相,排列整齐。州吁正准备行朝拜大礼,只听得陈大夫子针大声喝道:奉周王之命,擒拿逆贼州吁、石厚二人,余人俱皆免罪。话音未落,左右已将州吁、石厚拿下。

在准备将二人斩首时,群臣说:“石厚是石碏的亲生儿子,不如慎重行事,请卫国自己来处理这个事情。”

石碏得知二贼已在陈国被拿,立即派人去邢国接回逃到那里的姬晋回来就位(即卫宣公,公元前718700在位),并派人去陈国处死州吁、石厚。众大臣都说:“州吁是首恶,罪当斩首。石厚是从犯,可以从轻处罚。” 石碏听罢大怒,昂然说道:州吁弑君篡位,实际上是我那个不肖的儿子石厚在背后撺掇所致,诸位现在请求从轻发落石厚,是不是怀疑我有舔犊之情而徇私枉法?让老夫我亲自前往陈国,亲手除掉逆子,不然,我将没有脸面来见朝歌父老!见石碏大发雷霆,家臣獳羊肩慨然说道:国老不必发怒,诛杀石厚,我就替你去吧。

石碏为国为民,不徇私情,千古留传美名,左丘明在《左传》中记载此事,赞叹曰:“纯臣也……大义灭亲,其是之谓呼!

在先秦时期的古朝歌,出现过许多名垂青史的人物,当然这些人物大多是男性。其实,古朝歌也出现有几位很有名气的女性人物。从下集开始,我们就讲两位女性的故事,请看下一回《标准美女  巧笑倩兮硕庄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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