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笔会第一卷
 


杏情杏事
  作者:杜永沛          上传时间:  2007/7/19  

 

      “ 桃花开 ,杏花败,梨花出来叫奶奶。”在北方的果树中,最早迎春开花的,就是杏花。料峭的风拂过太行山麓的沟沟坎坎,蓬松的云散落稀稀拉拉的细雨,春风春雨里,杏花粉腮沾露,娇羞而开。走过小村浅巷,有几枝不安分的从矮矮的篱笆墙上探出脑袋来,墙外有了烂漫的春光。   
      小时候,家乡的杏树很多,房前屋后,菜园地头,或单棵独立,或双株为伴。在悠长的岁月轮回里,它们忠诚地和村里的父老乡亲朝夕相处。   
      杏树枝头鼓起花骨朵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开始在打它的主意了。找一只空墨水瓶,注大半瓶清水,路过杏树跟前,伸手折一小截杏枝,插到瓶里,偷偷带进教室,放到桌斗里。上课,老师讲的没意思的时候,两眼就斜溜到瓶里的杏枝上,端详紫红色的花骨朵,想像它开花时的可爱模样。过不了几天,教室里飘起幽幽淡淡的花香,是瓶里的杏花开了。粉嘟嘟的花瓣脸,逗开了孩子们的笑脸,真是人面杏花相映红。孩子快乐得像教室瓦檐下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比着谁的花开的好看,谁的花开得多。当然,是背着老师的。如果老师看见了,是要狠狠批评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杏花败了,枝上长出茸茸的细叶,停不了多久,结出了如豆的小杏。小杏长到指头肚大小,那些调皮嘴馋的孩子就垂涎三尺了。偷偷摘几粒,带到班上,老师不在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挤眉弄眼,呲牙咧嘴地吃,逗得其他孩子只嘟噜嘟噜流酸水。吃完一颗,剩下又白又软的杏核也不扔掉,在手掌里反复搓揉,不时,还用拇战和食指捏一捏。趁前排的孩子不注意,他就把搓揉软的杏核,对准那孩子的脖子,两指一挤,杏核里哧的窜出一股凉凉的液体。那孩子冷不丁下了一跳,伸手抹着脖子,回头一看,就明白了,骂一声,然后跑到老师办公室告状。老师来了,把调皮孩子叫出来,偷杏耍同学两条罪状一起清算,把他丢在太阳底下“晒萝卜干”。   
      家乡的杏的主要品种有:麦黄杏,又叫羊屎蛋儿杏,个小而圆,和小枣个头差不多;肉薄味酸核大,人们不喜欢 吃它。优点是早熟,到小满前后它就黄拉拉的成熟了。大红杏,五月成熟,个头有核桃大小,红里透黄,色泽鲜艳,有诱人的香气;口味甘甜,汁液多,人们很喜欢吃。还有一种叫白沙杏,数量很少,熟的迟,六月才下树;它的个比大红杏还大,成熟后为白色,肉厚,又沙又面,口感好极了。从杏仁反面分,有真杏、假杏。杏仁甜的叫真杏,苦的就叫假杏。吃真杏时,吃完肉,找一个砖头或石块,啪的一声把核壳砸裂,取出核仁,放进嘴里吃,核仁又香又甜,比起杏肉,又是一番风味。有时候,大人们耍小孩,把假杏仁塞到小孩嘴里,小孩嘎巴就嚼碎了,苦味刹时遍布口腔,皮实的孩子挤挤眼,咳咳嗓子,把杏仁吐出来就完事了,不皮实的就张开大口,哇哇大哭;逗哭了孩子,大人们心满意足,高兴得哈哈大笑。   
      村小学有一堵白灰院墙,墙边有一棵老杏 树,树皮粗糙,干枝漆黑。它虽然弯腰驼背,老态龙钟,但是,每年春天,仍开出雪片般的花,结一树青绿的果。春困袭人,日头像老牛,慢腾腾走。终于挨到了小满,麦黄梢,树上的果就黄熟了。收果子的时候,全校学生高兴得像过年。十来个高年级的学生,脱去鞋,猴似的噌噌爬上树,于是,一阵杏 雨呼哩啪啦从天而降,树下的学生欢声笑语,手忙脚乱,拾起杏子,放到一边的箩筐里。嘴馋的孩子此时出奇的规矩,没一个吃杏的。树上的杏摘完了,校长把杏分给班级,班主任一五一十,点清杏的数量,而后平均分给孩子。孩子们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却舍不得动那些黄灿灿的杏子,一个不少地装进书包,带回家里,和家里的父母兄长姐妹一起分享那些果实。那时候,只要孩子在村小上学,就能吃到学校那棵老杏树上的杏子。   
      “青瓜梨枣,吃了拉倒。”在家乡,别看折孕花骨朵的杏枝有人急,摘青酸杏有人急,摘熟透的杏却没人急。老乡们认这样一个理,折花枝摘青杏,是糟蹋。杏熟了就不一样了,它香浓浓、甜生生的就是让人吃的。所以,杏熟时节,想吃的时候,不管是张家的树还是李家的树,爬上树尽管吃。有时候,恰好树的主人在树旁边,他会热呵呵的对路过的人说:“来,尝尝咱的杏咋样!”村南头王家,有一片菜园,里面有四五棵大红杏树。杏熟的时候,王奶奶拐着一双小脚,东家送一升,西家送一瓢,把小村里里外外送个遍。   
  
      真杏的杏核被砸碎,又香又甜的仁被吃掉了。假杏的核被随手丢弃。杏核有褐色的坚硬光滑的壳,很可爱,很好玩。孩子们就捡起来,攒到罐头盒里。攒多了,上学时往口袋里装一些,在课外活动时,召几个同伴玩“投杏核”。在地面挖一个馒头大小的坑,参玩的孩子往坑里兑杏核,或者三个,或五个,兑多少视玩的大小而定。兑齐了,伸出手,用“锤包锤”的办法确定先后次序。杏核依据个头大小确立其地位。个头小的,是小兵,兑到坑里。个头大的称为“老儿”,“老儿”又按个头分为“大老”、“二老儿”,“小老儿”。“锤包锤”头一名是头级,第二名是二级,往下依次类推。孩子们两指夹着“老儿”,甩一甩胳膊,用力向坑里的杏核投去,坑里的杏核在“老儿”的碰撞下,就会迸出坑外面。迸出坑的杏核为自己所得,迸的多要的多,迸的少要的少,一个也没迸出来,是白费劲。这一堆,那一场,孩子们玩得高兴入迷,忘记了到了回家吃饭,急得大人们亮足嗓门,满街唤孩子。虽说杏熟时节村子里满地都是杏核,但孩子们常常为输赢而吵闹得脸红脖粗,不可开交。   
      有些杏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溜到了麦田里。在肥沃的泥土里,它美美地沉睡了一冬天。春天,它破土而出,夹在麦垄里随麦苗一起成长。麦子成熟被收割,它就孤零零暴露出来。放了麦假,孩子们提着柳条篮到麦地拾麦穗,一边拾麦穗,一边瞪大眼睛寻找杏树苗。忽然眼睛一亮,一棵碧绿的杏树苗闪入眼帘,就像发现了一颗宝石,惊喜得大喊大叫。让一旁的孩子眼气得直咂嘴。在杏树苗旁边画个圆圈,做个记号,那棵杏树苗就成自己的了。回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杏树苗从土里挖出来,用泥巴护住根,宝贝疙瘩一样带回去,在家院找一片空地,把它和美丽的希望一起栽下。有空儿,就圪蹴在它身边,望着它,摸摸它的嫩生生的青叶,急巴巴的,恨不得让它明天就长大,开红花,结金果,一张嘴就能吃到又大又甜的杏子。   
      现在,每年杏熟上市,我总喜欢买一兜回家。吃一颗甜里带酸的杏子,就吃出一段关于杏的往事,吃出一份对杏的拳拳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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