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徐芸下野两流水 李埏就职四支队
《反奸歌》曰:
埋怨埋怨多呀埋怨,
埋怨李埏新五军,
投降当日本,
衣不呀儿歪得儿歪呀,
投降当日本。
他爹他娘都是中国人儿,
生了个孩儿当日本,
他算啥东西儿,
衣不呀儿歪得歪呀,
他算个啥东西。
这是李埏投日以后,大石岩村好编歌的青年申启安编的痛恨李埏的反奸歌,此歌在大石岩村唱响后,很快在山区的十几个村庄广泛流传,反映了人民群众痛恨汉奸卖国贼的爱国热情。
书接上回。却说八路军攻克老寨山和驱逐国民党县政府后,淇县山区的十几个村庄得到解放。人民群众不再受国民党的欺压,大胆地走向街头,痛骂汉奸卖国贼,赞扬毛主席、共产党的英明领导。
阴窝村的徐进忠家,再也不是秘密的联络站了,而是成了一所八路军公开的办事机构,彭政、王明山、刘哲民、王玉、贾宏周等也都公开地穿着八路军的军服,腰里扎着武装带,武装带上挂着盒子枪,和头几天还扮演的几个山货商相比,一下子显得威武了许多。
峥鱼儿一看自己的丈夫玉生还是穿的那一身黑衣服,本来他的个子就小,和彭政他们往一块一站,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显得是那样的不值一提。她心里就不高兴了,拉过玉生,问:“你是个八路军吗?”
玉生不知道她到底要问什么,就随口答道:“我都参军好几年了,不是个八路军是啥?”峥鱼儿就说:“好,你是八路军。我问你,人家穿的都是军装,你穿的是啥?”
玉生见问这个,也确实不好回答,只好说:“这你就不懂了,我是个不穿军装的八路军。因为,我是个通讯员,每天要跑敌占区,穿军装容易暴漏自己,所以,穿便衣更方便。”
峥鱼儿仍是不解,说:“舅舅说过,部队一吹号子,穿军装的都随部队走了,不穿军装的都留下来。到时候,彭政和舅舅他们都走了,就把你留下来,清陪着老婆在锅台边转吧!”
玉生不好和峥鱼儿因为军装的事吵嘴,只好默不作声,拿起斧头劈材。
改妞在一旁倒幸灾乐祸起来,插嘴说:“怕老婆有饭吃。”
谁知这一句笑话,竟然把玉生激怒了。“我去找舅舅!”他扔下斧头,就去找王玉。
二哥玉良埋怨妹妹改妞,说:“就你的话多!还不快来认字!”改妞理屈,就搬块木礅,坐在二哥的对面,看着他指点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地跟着他念了起来:
“一个人,有两只手,
左手右手手拉手。
大家团结紧,
奋勇杀敌寇!”
“一棵树,五个芽,
摇一摇,开金花。
这棵树,人人有,
它就是你的手。”
“高太有,不洗脸,不洗手,
鼻涕抹了两袖口。
人人见了说他丑。”
“刘伯承,邓小平,
边区的创造人。”
“我是中国人,
我爱自己的祖国。”
这本书共有二十多张,棉纸,是毛笔手抄本,是当时晋冀鲁豫解放区初级教育的普通读物。是刘哲民从过路的同志手里“劫”来的,他用这本书抽空就教玉良识字。他认真的教,玉良认真的学。很快,玉良对书中的字、句不但会念,而且会背,又会默写,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我是中国人,我爱自己的祖国”这一句,他在闲的时候就要连着念上几句,在地上用树枝或石头片,或指头尖写上几遍。在他放牛放羊经过的山上的大石头上,也有用石头片写的这些字,那就是他的笔迹。
峥鱼儿见改妞学的很认真,冷不防把书一夺,说:“我是中国人,我爱自己的祖国。都教你多少遍了,还不会吗?你惹的事,把你哥哥气走,还不快去给我追回来?就说,这军装,我不要了。”
玉良说:“嫂嫂,这不是你的错吗?你嘟嘟囔囔要军装,和舅舅比试,我哥能不气吗?”峥鱼儿委屈地说:“到底你们姊妹三个是一个亲爹妈,联合起来欺负我!”
一听说亲爹妈,触动了玉良和改妞的痛楚。“我那可怜的爹妈呀!”改妞突然抱着二哥,姊妹俩失声痛哭起来。峥鱼儿知道自己又闯了祸,一面拉,一面劝,自己也禁不住珠泪涟涟。
到底是在未进门的嫂嫂家寄居,有些问题该忍耐的就要忍耐,该克制的就要克制,玉良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深深的懂得这一点,他见嫂嫂拉他,就止住了哭声。同时,也给妹妹察着眼泪,不让她再哭。妹妹改妞也十一岁了,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止住了哭声后,又反给嫂嫂擦泪。
玉良问:“嫂嫂,哥哥去哪里找舅舅了?”峥鱼儿说:“死脑筋,在徐芸叔叔家哩。我不让你去找他了。”
“要找,一定要找!”峥鱼儿的母亲从屋里出来,右手拿着针线,左胳膊上搭着几件灰布衣服。嘴里嘟囔着:“死闺女,娘的眼神不好使,你快来撩几针,给玉生送去,这是他的军装。让他赶紧穿上,高兴高兴。”
峥鱼儿高兴了,赶紧拿过了一身军装。她见还有一身,就问:“娘,发了两身?”他娘说:“这一身是你弟弟玉良的。他们的个子都小,我比着他们的旧衣裳给他们剪小了。昨天你舅舅就拿来了,他说穿大号的不合适,他叫我剪小的。”
峥鱼儿就坐在木礅上,把没有缝合的地方,认真的缝了起来。玉良和改妞也很高兴,蹲在嫂嫂的身边,帮着伸展布料。她那认真劲,连他母亲都抿着嘴笑。她那一针针,一线线缝进去的是对八路军丈夫和弟弟的深深的情意。她一面缝,一面轻轻的念着:“我是中国人
,我爱自己的祖国。”玉良和改妞也跟着念:“我是中国人,我爱自己的祖国。”
不一会,两身军装都缝好了,还有两顶军帽,峥鱼儿也束了一圈。他让玉良先试试。玉良一穿在身,乐得峥鱼儿和改妞拍手叫好。这军装大小得体,穿上身威武多了。这时的玉良,真的成了一个小八路了。
峥鱼儿把玉生的一身递在玉良的手上,说:“你去给你哥送去,千万叫他穿上。说不定他今天又要往哪里去,穿着军装,体面。”玉良接过军装,高兴地走了。
在两流水徐芸的家里,彭政和王玉正和他屈漆谈心。彭政高度赞扬他对抗日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说八路军永远不会忘记他,希望他为了革命事业再立新功。意思是让他继续为八路军办事。
但徐芸却淡淡地说:“其它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痛恨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欺负,也看不惯国民党的消极抗日。至于这个党,那个军,现在对我来说,我都不感兴趣。我之所以这次能得罪李埏和申永济,是对你们这几个八路军的同情。你们三番五次地找我,不就是为了要达到赶跑李埏和申永济的目的吗?你们也知道,我和李埏、申永济都是拜过把子的,对他们的过分,我也感到心中不安。今天既然你们来找我,我也实话对你们说吧,通过这事,我也看透了红尘,从此以后,我就不出山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因为我的年岁大了,也该如此了。但是,请你们放心,我徐老开决不下山投靠日本人。”
彭政知道,徐芸的表白,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但王玉还不放心,就问他:“我最担心的是李埏,他要是叫辛长山三番五次地来找你,许你高官厚禄,要你下山,你会怎样?”
徐芸说:“他们已经投靠了日本人,再找我,再许我,我也不会跟着他们去当汉奸。你看我不是还有几十亩地吗,我觅几个弟兄给我种着,过几年太平日子。”
正说着,玉生来了。徐芸就对门外的二儿子徐长忠说:“长忠,你玉生哥来了,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叫你妈多擀面条,晌午一式在这里吃饭。”
徐长忠答应一声,就往伙房跑了。
玉生见舅舅和彭政正和徐芸谈正事,不便和舅舅闹情绪,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玉问他:“你有啥事?”
玉生只得说:“我想问问你,中午回去吃饭不?”
王玉笑了:“你还真是个孩子。我们八路军四海为家,哪里吃不上饭?你问问你徐芸叔,今天中午,他叫我们走吗?”
徐芸忙说:“你看,大肉,菜、粉条,这些卤都准备好了,你们不在这里吃饭,对得起我吗?”
王玉却说:“让玉生先回去。他的军装这个时候恐怕峥鱼儿已经给他缝好了,清等着试试哩。他要是不回去,一会峥鱼儿就会派玉良来叫他哩。”
徐芸说:“那也不行,玉良来了,一式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峥鱼儿这丫头,我叫他想疯!”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玉生听说有他的军装,高兴极了,就要回去试试。就在这时,玉良手里捧着军装真的找来了。玉声一见弟弟都穿上了军装,羡慕死了,一把抓过自己的那一身,就在舅舅的面前换了起来。他这一换,把个徐长忠羡慕得眼都直了。
玉良说:“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呀!”
王玉见他失口,马上纠正说:“我的两个外甥本来长得都很帅,这一穿军装呀,真是又帅又威武。”
玉生捏着军帽上的帽徽说:“这个东西怎么和国民党的一模一样?难看死了,我不要!”“呲愣”的一声就给拽下来了。玉良也说:“我也不当国民党!”也把帽徽拽了下来。
见小孩子都讨厌国民党,徐芸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饭熟了,大家就在这里聚餐。徐芸的二儿子徐长忠和三儿子徐长安都和玉良年岁相当,都羡慕玉良的军服,纠缠着徐芸,也让给自己弄一身。徐芸一脸的惭愧,不知所措。
彭政解围说:“等以后我们还要成立少先队和儿童团。那个时候,根据上级的安排,可发放一批服装,你们可要争取啊。”徐长忠和徐长安才不闹了。
从此,徐芸在家过着农耕的生活,偶尔在自家家门口和老人聊聊天,根本不提出山的事。
再说李埏,自从那天夜里投奔后藤确郞后,第二天就被日军正式封为“河南省剿共四支队司令”,对被他带下来的人员也都给于封官加赏。副司令由耿青山担任。支队下设五个大队,一个特务队。每个大队下设三个中队。计有:
一大队,大队长王青林,驻北阳村。
二大队,大队长刘玉春,王海顺任副大队长,驻大马庄。刘玉春原来的西部团团长的军衔、职位不变、编制封号不变。王海顺也任副团长。
三大队,大队长王忠禹,驻北阳村。
四大队,大队长高永清,驻鱼坡村。
五大队,大队长李义南,驻西袁庄村。
特务队,队长辛长山,住北阳村。
全支队有官兵700多人,服装为一色的黄色,武器装备齐全,弹药有余有剩。军费开支要多少后藤确郞给多少。部队往哪里一开,机枪开路,俨然似一支日本鬼子,把老百姓吓得东躲西藏。
其他如申永济、申小七等土匪,为匪惯了,不愿服从管制,一整编,认为所封官职不对自己心思,一哄散了。还有的人当天夜里就逃跑了。
李埏的办公地点在淇县城,老家在城东南的大李庄。自从他当上司令后,枪炮金钱不愁。每天出动,不是骑着高头大马,就是坐着洋轿,保镖的、后勤的,前呼后拥。李埏那个遐意劲,就别提了。他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早地下山,非叫八路军赶下山?
李埏除到各大队转转外,去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老家大李庄。乡亲们见李埏来了,能躲的躲了,不能躲的,不知是虚心还是假意,恭维的了不得。这个打招呼,那个拉家长。李埏就问:“我李埏在政界、军界闯荡了一生,如今官职、金钱有了,你们看,我还缺啥?”
乡亲们就说:“就是你那房子也太普通了吧,也该翻盖翻盖,加加高了。”这正中李埏的心思,立马叫村中的几个当事人过来商议翻盖房屋的事。
第二天,村里出动劳力,一面往外挪东西,一面就把李埏的整个大宅院给拆了。李埏叫来了日军的测量人员,测量一番后,绘了图纸,就叫依图重建。
盖房时,有大小监工。大监工负责整个工程的样式、质量。小监工负责施工人员的调整。盖房的物料,也有专人负责采集,只要是想中的,不用李埏吭声,大车小辆就拉来了。施工一月有余,李埏只到过现场三次。工程告竣的那天,李埏叫人拉来了酒肉,全体员工吃喝了一顿。
这是一处集住宅和防御性为一体的大宅院,上下两层,下面住人,是普通民房的格式。上面是炮楼的形状,有枪眼,有垛口,有一定的防御功能。
四支队中五个大队和一个特务队人员的配备,完全是依靠李埏的意思配备的,这些大小队长都是李埏的亲信。尤其把王海顺安排到刘玉春的西部团,也是别有用心的。因为西部团中,贾志林任中队长,黄德学任副队长,他们都和申玉美等有刻骨的仇恨。而申玉美弟兄又是李埏的贴身保镖,李埏要下去视察或安排军事活动,这些仇人相见,免不了擦枪走火。而王海顺有一定的圆滑性,即会左右逢源,又会安扶调停,把他安排在西部团重要的位置上,能起到扼制贾志林和黄德学的作用。也能抑制刘玉春的骄狂性。
特别对于特务队人员的安排,更是李埏的得意之作。把辛长山安排在特务队当队长,这职位比任何一个大队的大队长都高,他可以对任何一个大队长的行为进行追究,也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埏自以为一切安排得体,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西部团中,突然发生了一宗离奇的案件,顿使他坐卧不安。
有诗为证:
得势之时喜事连,
得意忘形去夸官。
岂料半道生变故,
乐极生悲一命惨。
不是西部团突然发生了离奇的案件,有分教:敌人失盘算,全盘皆是输;我一语即出,幸得顶梁柱。
直教:敌伪势力狼狈去,革命武装由此开。
要知此事有多离奇,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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