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老孟扛活下曹村 彭政结识冯章林
诗曰:
风雨同舟游天涯,
笑迎酷雪共荣华。
只为走好人生路,
看淡油盐酱醋茶。
书接上回。却说老孟自此在张家安身。他的人缘好,能说会道,人又勤快能干,干罢地里的活干家里的活,忙东忙西的闲不住,把个老张家整理得看哪哪顺眼。老张老二非常满意,吃的喝的什么都不计较,时不时的给他一口小酒,关系处得非常好。
老孟会说《水浒传》、《岳飞传》、《西游记》、《封神演义》、《隋唐演义》,说起的时候顺口流,就象评书先生说评书,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云里雾里,跌宕起伏,悬念不断。结束的时候还要说上一句,“要知后事如何,请听明日分解”,给他一个明天还想听的想头。开始他讲给老张老二听,老张老二听得入神,一听就是大半夜。他听着还嫌不热闹,就主动的到村里宣传老孟会讲故事,把好听故事的人都招到自己家来,他赔灯油和水,让人家来听故事。不几天,他家里成了评书场,王井的人也过来听故事,真是一时热闹。
来张家的人多了,人多嘴杂,免不了说些闲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些话就是关于日伪军的活动情报,有用的东西老孟都暗记在心,遇到合适的人,就有意无意地传出去。这个联络站的雏形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再说张老二和吴丹趁黑从灵山口进了山。一路上,遇到了几处国民党岗哨的盘查,吴丹都实说是进山找新五军的,新五军的团长是我的哥哥,叫吴占光。
因为吴团长在阴窝住过,“日本人吃高粱米,没法了”口头语的故事来源是从他身上发生的,因此,口头语和吴团长的名字都家喻户晓了,这一带,谁不知道新五军的团长就是在西掌领导抗日的吴占光?听说她就是抗日团长的妹妹,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什么心情,岗哨都不仅能顺利地放行,还给他们说了吴占光的二十一团已调走,现在在西掌驻扎的是另一支新五军十一团的话。这一说,吴丹证实了蔡玉生说的话是真的。
想起了在阴窝的那两天,那几个人的面孔时时地在吴丹的面前挥之不去,更使她不能忘记的是曾对自己进行过无微不至关怀的、和自己的年龄和容貌都一模一样的峥鱼儿。自己有心和她结为干姊妹,但上次心情不好,走时仓促,没有结成。他想,如今自己要奔赴抗日战场,亲临杀敌,生死未卜,不知以后自己能否回来。现在既然从阴窝经过,就不如把这桩心愿了了。想罢,就把这心思对张老二说了。
张老二也想见见那几个人,再说这时天早已黑过,有的人已经吃过晚饭睡觉了,在这没有路的山区,是不能再盲目的往前走了,也该找个地方住站了。他理解吴丹的心,就欣然同意了。
这时,在阴窝联络站徐进忠的家里,有十五个人在秘密地开会,他们是彭政、刘哲民、王明山、王玉、贾宏周,梁廷山、张宝印、孔凡恭、秦连才、李武新、冯化堂、冯光合、王震声、王仲先、王树和。会议由彭政主持,贾宏周作报告。他说:“新的一年开始了,根据抗日形势的发展,我八路军一二九师遵照党中央扩大解放区、缩小敌占区的指示,决心在太行山游击区普遍地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和组织抗日武装,扰乱日军的后方补给线,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为此,地委书记高扬同志把我派到淇县,就是为了加强淇县的对敌斗争,要搞大动作。他要求我们,深入到各村去,了解各种情况,选择工作最得力的人员,为今年的大动作作准备。对于整村外逃的榨狹村、小泘沱村、山怀村、牛心岗村群众,要细致地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劝他们返乡,在这四个村组织民兵,配合八路军行动。因为他们地处灵山口,战略地位重要,在这四个村建立武装,就等于扼住了灵山口的门户。另外,我们淇县境内已有四条地下红色交通线,有几个联络站,对开展对敌斗争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是还不够,象小泘沱东边的几个村庄就是一个空白,我们一定要填补这个空白,找个适当的村庄再建一个联络站。以打通灵山口以东过淇河直达浚县的联系。”
刘哲民补充说:“还要做李埏县政府和国民党抗日自卫团人员的思想工作,不能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刻给我们制造摩擦和投敌叛变。”
彭政也补充说:“我们今天来开会的人,都是淇县武装斗争的最基层的骨干,在我们的身上,都肩负着沉重的担子,哪个人负责哪个村,任务是什么,要有明确的目标,怎样去完成,要有清晰的思路。这就要求我们,胆大而有谋略、有决心而又细心。”
接着,大家酝酿了一阵,各自明确了目标后,静悄悄地离去了。
会议开得简短而严肃,各村与会人员来得隐蔽,去得秘密。这时,屋里留下了刘哲民、彭政、王明山、王玉和贾宏周。彭政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开的十几个人的会是在徐芸的保护下开的。尽管我们派出了蔡玉生、张明胜等了望哨,但他们没有武器,也不会打仗,又是在国民党的眼皮底下,是不能应付突发情况的。要不是徐芸的保护,我们能够放心的第一次开这么多人的会是不可能的。大家记着,他是我们淇县抗日斗争的同路人,阴窝是淇县革命的摇篮。明天,我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去会一会邢德泉和冯章林。”
“提起了宋老三,一辈子卖大烟,不图富和贵,但求平平安。哎哟,平平安……”院子里传出了王玉不成调门的腔调,这是这一夜开会的信号,意思是会议散了,岗哨可以往回撤了。这是在自己的村庄,谁都知道他去山西要饭顾不住自己,就回来和几个人做山货生意了,所以他在这一带来去自由。今夜开过会,因为联络站地方拥挤他一面发着信号,一面领着贾宏周顺着阴窝南边的山岭回自己的老家大春花休息。上了山岭,他还唱着“平平安”,唯恐岗哨不知道。
忽然,贾宏周一捏他的胳膊:“还平平安哩,你听下边路上有人说话!”王玉说:“你放心,那是我外甥的声音。”
原来,蔡玉生听到信号,从东岭上走了下来。他走路迅速而无声,这是他从多年来送信的经历中练就的硬功夫。正在这时,他听到路上有人往西走的声音,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在他的前边。他想,会都散了,谁还往西走?开会以前,彭政和徐芸把条件绑得死死地,今天夜里自卫团的人一个也不准往两流水西走一步。徐芸是守信用的,这肯定不是自卫团的人。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他悄悄地从路边跟了上去,想听听他们说话不说话。仔细一听,他们还真的说话了,只听那男的说:“天都这么的晚了,咱们去叫人家的门,人家能开吗?”
女的答:“那个院子里的人我看心底都很好,他们一个个都比咱今天见过的国民党兵强的多。特别那个叫峥鱼儿的女人听说跟救过我的年轻人蔡玉生是小两口儿,她特别的善良。我想,只要我拍着门喊:‘峥鱼儿姐姐开门,我是吴丹。’她肯定会起来开门的。”
蔡玉生一听是吴丹,并且声音也象她,心里高兴了,在后边低着声音问她:“吴丹,我是蔡玉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吴丹他们听蔡玉生在后面问话,先是有点吃惊,但马上镇静了下来,反问他:“你去哪来,为啥在后边跟着我们?”
蔡玉生说:“闲来无事,在岭上溜达了一会儿,”蔡玉生一面说话,一面跟上了他们。接着又问吴丹:“他是谁?你们为啥又回来了?还要往哪里去?”他问的是张老二。
吴丹答:“他就是我年前找的同学、新结婚的丈夫张老二。因他叔伯哥哥张灿然要他参加特务队,我们全家都不同意,又怕他陷害,就想着还要去投我的哥哥吴占光。因为他在阴窝和西掌住过,所以就想来这两处地方好好地打听打听。来的时候本来天就快黑了,又加上碰上了几处自卫团岗哨的盘查,也就耽搁到了现在。我们也是还想见见你们院子里的人,我又想和峥鱼儿姐姐拜个干姊妹,所以就直接要去找你。不想,你在我们后面。你说,这三更半夜的去叫你们的门,你们能开吗?”
蔡玉生想,这吴丹不会说谎,从她的话中我明白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但这是在后半夜,我又不知道张老二的根底,又没见过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为了谨慎起见,我不能贸然地放他们进院。想到这,就直截了当地对吴丹说:“吴丹姐,恕我直言,我们住的院子虽是家户人家,但里边都是住的买卖人。买卖人的禁忌你是知道的,夜里最怕生人靠近,要是姐姐你自己,没说的,我马上请你进去,但有这个哥哥,就不好办了。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进里边问问再说。”
吴丹和张老二从心理上能够理解,就坐在路边等候。
一会儿,峥鱼儿出来了,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把他们迎了进去。
王明山笑着从屋里出来,口里说着:“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和峥鱼儿拜干姊妹的心愿可以了了。”
吴丹问:“你会算卦?”王明山说:“前一辈子后一辈子的事算不准,算个眼前祸福还是挺灵的。”
吴丹就说:“那你就给我们两个算算眼前的事吧。”
王明山看着他两个的脸,心里咯噔一震,但马上又镇静了下来,推脱说:“清早算卦最灵,明天吧。现在先让你和峥鱼儿拜干姊妹,了了心愿再说。”
峥鱼儿和蔡玉生都很高兴,当下叫来父亲徐进忠和母亲,由王明山主持,点了香烛,叫峥鱼儿和吴丹在神位前磕了头,就算这个干姊妹正式拜了。
峥鱼儿的母亲高兴得给他二人煮了汤面条荷包鸡蛋,二人一面吃,一面和大家拉着闲话。吃过饭,吴丹和峥鱼儿钻在一个被窝里,二人有说不完的话。不觉得公鸡叫过三遍,天已明了。
阴窝村是典型的山村,天明得比山外相对的晚点。也是刚过年的时候,天一明也就六点多了,王明山等不及了,给徐进忠的妻子丢下一句话:“你千万要留住两个年轻人!等我们回来。”说罢,就和刘哲民走了。
彭政因要去王井村,棍上挂了两个歪嘴夜壶,挑在肩上,径自翻过东岭,过圪荡涧,从红岭沟下山,往东去了。
蔡玉生也去找他舅舅王玉了,徐进忠也带着大喜儿、二喜儿两个儿子扛着锄头去地除麦了。蔡玉良则撵了牛羊上了西岭。
也是因为在自己家,峥鱼儿娇生惯养惯了,蒙着被子不肯起炕,又拽着吴丹不让她起。张老二急得在院里转来转去干着急。徐母想叫没法叫,想说没法说,又热了饭,叫过改妞,把饭和洗脸水端进了屋里,她这才放过吴丹,赶紧穿衣洗脸。
待吴丹吃过饭,张老二谢过徐母,就要和吴丹走。徐母赶紧拦着,把王明山的话说了。无奈吴丹说要去找他的哥哥,投军杀敌,不能耽搁。
峥鱼儿见他们如此执拗,就说:“你们既想赶紧走,俺们也不能强拦着。但我有一句话要说,报国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院里的这几个买卖人走南闯北,很有见识,等他们回来,给你们指一条现成的、就在眼前的、比国民党更强的、更加光明的道路。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战场上大有作为,既可杀敌报仇,又能报效国家。”
谁知峥鱼儿这一说,吴丹就有点不高兴了,她说:“怎么,我哥哥带兵抗日,和日本鬼子真枪实弹的拼,还不如院里的这几个人?你看他们,卖夜壶的卖夜壶,算卦的算卦,卖柿饼的卖柿饼,一个个寡言少语,吃了睡,睡了吃,就会钻山沟,能有啥大出息?”
峥鱼儿见她的思想扭不过弯,就要给她解释:“其实,他们都是干大事业的人……”
徐母怕女儿泄漏机密,使眼色不让她往下再说。
峥鱼儿看着他们真要走,只好把他们送过了离阴窝村三里地的北岭。分手时,峥鱼儿心里一阵不安,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溜溜的感觉。
却说冯万里昨天夜里听自卫团的人说,大队长徐芸给部下下死命令,不让任何人往两流水西边走一步,猜想这里边定和阴窝那几个买卖人有关系,就叮咐冯秉妞和蒋鳖妞监视阴窝村,有什么异常马上汇报。
二人得令而去。但阴窝村归大队长徐芸的势力范围,不是其他人的巡哨范围,如果去那里巡哨,大队长徐芸定然会大发脾气。他们两个知道这个缘故,就在离阴窝村三里地的北山坡观望。因为,在这里能看到徐家大院和阴窝村的大部分。
也是国民党自卫团的吃饭时间是在早上七点,吃过饭岗哨才去换班,所以当冯秉妞和蒋鳖妞走上阴窝北岭的时候,天已到八点时分了。他们正在等待着,忽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二人就在石头后隐藏着,偷看是谁来了。
不久,就见有一男二女三个人走上岭来,还听一个女人说:“真不中,你们还回来!”那一男一女答应着,他们在岭上停了片刻后就分手了。随后,就见一个女子往北下了岭,那一男一女就沿着崎岖不平的山岭往西北去了。
冯秉妞对蒋鳖妞说:“那个往北下山的女子我没瞧清她的脸,但这个女人我可以说,他是徐进忠的女儿,叫峥鱼儿。这个男人文文弱弱的,肯定是个读书人。那么,他们两个去干什么?听说近日阴窝有点异常,咱不如跟上他们一段,等没人看见了审他一审。”
因为吴丹和峥鱼儿长得及其相似,冯秉妞错把吴丹当成峥鱼儿了。
“是呀,他们去干什么呀?得审审。但是——”蒋鳖妞有点担心徐芸,因为徐芸和徐进忠本是本家兄弟,让他知道了恐怕对自己没有好处,就有点犹豫不决。
冯秉妞猜透了蒋鳖妞的心思,狡鮚地一笑:“你死脑筋呀,你怕在这边徐大队长不行你,你不会换个位置,到了那边,让我哥哥冯庆妞和姜成来审他。”
“唉!对呀,就这么办。”蒋鳖妞认为这是个好办法,自己不动手就可以在日本人那里领到赏钱,同意把他们交给伪军,就和冯秉妞跟踪下去。
张老二和吴丹约莫到了前嘴村里的河边,本来沿着这条河往西走,不用过河,就能摸到西掌,但他们不知道该往哪走,是否要过河?这里找不到一个人,没法打听,只好在这里徘徊,等待着有人路过。
冯秉妞和蒋鳖妞知道机会来了,就连忙赶了过去。冯秉妞问张老二:“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看来你们在这一带不熟悉,我们能不能帮帮你们?”
张老二看这两个人穿着青禄色的国民党军人服装,带着国民党的帽徽,就知道这是淇县国民党抗日自卫团的人。他想,这样的人总比皇协军要强一点。就如实地回答:“我们从下曹村自己的家来,去西掌找哥哥的,他在新五军中是团长。”
蒋鳖妞以为碰到硬茬了,有点害怕,就想给个顺水人情,把他们放走。他和冯秉妞一嘀咕,冯秉妞怕就要到手的钱没了,坚持要把他们交给伪军。蒋鳖妞的官儿没有冯秉妞的大,只好由他安排。
冯秉妞对张老二说:“你们去西掌,得过河。过河以后往西北走,那边有两个新五军的岗哨,穿的黄军衣,他们会把你们领走去见你们的哥哥。”又叫蒋鳖妞赶快过河去联系冯庆妞和姜成。
一听说要过河,吴丹就有点犯愁。面前这条河里的水少说也有齐腰深,又是刚过年,天气还很冷,河里的岸边还结着冰,一没船二没桥,这河怎么过?张老二见吴丹犯了愁,就问冯秉妞:“这河有一处宽一点的、水浅一点的地方吗?”冯秉妞向东边一指,说:“只有这东边,二里地的地方,按说河也是这么宽,水也是这么深,可就是有人在那里用木板搭了桥让人过河,你们往那里去吧。”张老二只好按冯秉妞指点的,和吴丹往东边去了。
蒋鳖妞过了河,在河北岸找到了冯庆妞和姜成,说那一男一女是抗日分子,要他们抓住后交给庙口的日军。赏钱我们这边是冯秉妞和我蒋鳖妞的。你们那边就你们两个人,不要牵连的人太多,太多了分的钱就少了。
冯庆妞和姜成答应,看着河南岸的一男一女在向东走,也赶往东边的木板桥边等待。这时,有四个伪军赶着一辆骡车在木板桥边停住,卸下两块石头界碑后就要走,被冯庆妞拦住了,说是捎两个人回去。因冯庆妞是班长,这四个伪军只好听他的。
因木板桥太榨,吴丹只好扶着张老二在上边慢慢地走,上了岸后,还感到眼有点花,头有点晕。这时,只见有一个歪嘴葫芦大金牙的人和长着一只神星玻璃花眼的人靠着骡车,在慢慢地吸烟。
张老二知道碰上伪军了,就只好躬身打腰:“班长辛苦。”
姜成指着自己的那一只眼,说:“这回我如果没有看走眼的话,你们就是抗日分子。走,跟我回庙口说去!”几个伪军不由分说,把张老二和吴丹推上骡车,一溜烟往庙口去了。
川岛武夫见抓来了两个抗日分子,命把他们推进刑讯室,严加拷问。面对敌人的暴行,张老二和吴丹只说自己是新婚夫妇,出来游山逛景的,不承认自己是抗日分子。敌人把刑具换了一件又一件,他二人还是这句话。
姜树礼是奉命在刑讯室参加刑讯的一个,他看着张老二和吴丹,有点面熟,他们不就是年前典过礼的张灿然的弟弟吗?他走进张老二,轻声地说:“你是张灿然的弟弟吗?”
张老二“嗯”的一声,睁眼看看他,也有点面熟,反问他:“我年前典礼的时候你是不是去喝过酒?”
“不要说了。”姜树礼说罢就去找川岛武夫,说这两个人的底细我知道,是淇县城特务股张灿然的弟弟,年前典的礼,是来游山逛景的,他们是大大的良民。我们抓错人了,把他们放回去吧。
川岛武夫一听,即叫停止用刑,叫先放了吴丹,让她回去对张灿然说,让他过来领人。
姜成还在据点里等着“好消息”,见川岛武夫从刑讯室出来,嘻嘻的笑着,迎了上去:“这两个抗日分子可是我看准了的,这赏钱——”
川岛武夫十分恼火,照着他的脸“呱唧、呱唧”就是几耳光,叫道:“赏你!赏你!”又是连着几脚,把他踢出了大门。
姜树礼闻声出来,见弟弟被打,摇着头叹息:“唉!又是你那只眼,咋不把它抠了!”
吴丹哭哭啼啼,拖着受了刑伤的身子回了下曹村的家,把这事的根根底底对公爹说了,让他去找张灿然,往回领人。
老张老二泪眼汪汪,就去他哥哥家,谁知等到半夜,张灿然也没回来。
这边孟庆春也在苦苦地劝说吴丹,不要情绪冲动,要耐心地等一等,不要露面,让大家想想法儿,人多智谋广,总会有办法的。
吴丹听听也是,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就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张灿然身上。她相信张灿然见的世面多,和日本人混得熟,既然日本人说让他去领人,就应该能把人领回来的。慢慢地,她的情绪也就稳定了一些。
再说冯章林,这一天见了邢德春,说下曹村的张家来了一个老孟,是来扛活的,很会说书,人缘很好,我看他是一个不一般的人,咱不如假装去听他说书,认识认识他。摸摸他的底细。邢德春同意,就约了邢连玉,去了下曹村。
孟庆春正在村东张家的地里用铁杈翻地,见冯章林领着两个人来找他,就问:“章林,是找我的吧?有事吗?”章林说,是来找你,听你说书的。”孟庆春笑着说:“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有空说,你们有空听吗?想听,夜里来吧。”
邢德春马上意识到,这个老孟不简单,能一眼把人心看透。就有意说:“我们前半夜也没有空,现在是偶然路过,也算是一个空。你一面干活一面说,我们一面听一面帮你干。”
老孟就在心里寻思:看来,他们也是干这个的,今天是联系来了。但我们党的很多事是保密的,在不能确定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前,我是不能暴漏自己的。于是,就跟他们来了一段《岳飞传》“风波亭”上的故事。
邢连玉一面听一面大骂:“秦桧你个狗汉奸,你个狗杂种!我今天就剥了你的皮!”
约晌午时分,他们就要回家吃饭,老孟对邢德春说:“后半夜我等你们。”邢德春会意,点头说:“一定!”
冯章林回家,对母亲说:“娘啊,我刚才在街上和那个卖夜壶的人打了一个照面,他连着给我使了两个眼色,看来,他有话要对我说。”
章林娘说:“那你就去把他请来吧,到了吃饭的时间,叫他在家里吃顿饭。人家走南闯北,一定很有见识。光你们几个人在一边瞎嘀咕,不办事。和那人交上朋友,办啥事肯定不走弯路。”
章林见娘很开通,就去街上找那个卖夜壶的人。
冯章林把彭政请回了家,他见彭政一插街门,就知道他并非是真心买夜壶的,就坐下来仔细的和他拉家常。
章林娘把饭和馍端了上来,叫彭政吃。彭政一点也不拘束,端起饭就喝,拿起馍就吃,吃了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现大洋给了章林娘。
章林娘给他拿的是黄馍和红薯渣馍,这是她们家最好的馍了,但他看到彭政不吃好馍吃渣馍,这使她感到彭政不浪费老百姓的东西,是好人,就不想要他的钱。但彭政说啥也不往回收,她就只好收了。
章林趁机说:“只有八路军才不白吃老百姓的东西。”
彭政也趁机说:“只怕八路军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
章林猛的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八路军?”
彭政也猛的反问他一句:“你说,你是不是想参加八路军?”
章林娘一打手势,叫他们小点声,笑着说:“自己人还说啥哩?有正事你们就说吧,我去给你们望着点。”说罢,就坐在房上,穿针引线,缝补衣裳。
冯章林见娘给望着风,就直接对彭政说:“我干婶婶的弟弟宋有田先生是小泘沱村人,他多次向我提到你,说你是个八路军,让我有机会认识你。今天一见,顿使我眼前一亮,象看到了光明。我叔叔被土匪和恶霸打死了,他们邢家的人想报仇,找不到机会。想参加八路军,不知道人家在哪里。我听说下曹村来了一个会说书的浚县人,怀疑他是共产党,就和邢家的两个人去试探了一回,证实他就是共产党。他叫我们半夜以后去找他哩。”
彭政听他说话象竹筒倒豆一般,很直爽,就指出:“你太天真了,如果以后说话不注意分寸,是要吃亏的。”
“好你个卖夜壶的,原来你是八路军?!”随着一声咋呼,闯进两个人来,顿使彭政大吃一惊!有诗为证:
咋听不解曲中意,
又听已成曲中人。
冷静思量苦费心,
原来同是剧中人。
不是这时闯进两个人来,有分教:桃园三结义,因为志趣相投;四海皆兄弟,皆是同一目的。
直叫:人在险处不畏险,身陷淤泥而不染。
不知来者何人?又是如何进来的?彭政是否吃亏?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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