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疾凤》 作者:蔡云

 

 

 

 
 

 

四十八、 四十年的零星积累与崔连长墓碑的解密

 
 

 

四十八、 四十年的零星积累与崔连长墓碑的解密

 

1977年,我十七岁,在桥盟公社赵沟村上高中。学校坐北朝南,在大门口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路。从学校门口往东约半里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路,和这条路形成一个“丁”字形。这条南北走向的路只一里远近,往北半里是“小庄”,是赵沟行政村的一个自然村。往南半里再直着往东拐是古烟村。就在这个拐弯处往东南有一条不足三米宽的小路,是通向淇县城的近路,从这个拐弯处往东南大约一百米处,路面被一条横着的宽不足四十公分的小水沟拦腰截断,小水沟的上边躺着一块石碑,算是这条路上的一座石桥,方便行人特别是平车和自行车通过。

这条路我走过两次,看过那石碑两次。因碑面被践踏戳磨,上边的字迹也迷糊不清,依稀可辩的是上边横写“永垂不朽”。中间竖写“國民革命軍崔口口口口口墓”。右边                                       竖写“……口口連長中華民國叁拾弍年口月口口日在水口口口口口口口溝於日口口口口口口”,左边竖写“口華口口口拾肆口口口口口口”当时我搜集淇县的对敌斗争故事正在兴头上,当看到“國民革命軍”的字,就断定这是一通对日作战中牺牲了的烈士墓碑。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趣,就把这断断续续的碑文记录了下来。

回家后,我对这断断续续的碑文仔细琢磨,因为缺字太多,理不出个头绪。我初步的判断是:国民革命军某部崔连长于1943年在水XX沟和日军作战中牺牲。只是由于当时把国民党军和八路军、新四军统称为国民革命军,所以,这崔连长是属于国民党军还是共产党军就不敢贸然下结论。要解开这个碑的谜团,第一应该知道1943年哪个部队在水口口口口沟和日军打过仗,牺牲了一个崔连长。第二应该知道这个石碑原来在哪里立着?崔连长是哪里人?

我高中的班主任王树广老师见多识广,文化根底很深,带着这个问题我就去请教他。他肯定地说:“这个崔连长是国民党军队中的连长无疑。你看,第一,碑都给推翻铺了路,要是八路军、新四军的碑,能这样干吗?第二,立碑时间应是三十四年,就是194510月以后,到不了1946年。因为194510月以后,日本刚投降,国共还没有公开翻脸,是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抗日牺牲了的将士的家属都要立碑。到1946年就不再立碑了,因为国共开始打仗,双方将士死了,埋了就算,家属不敢暴露身份。1949年以后,更不敢给国民党立碑。至于1943年,淇县好像没有发生过国民党和日本人打仗的事。因为这一年的春天,这一带的国民党新五军和四十军都投靠了日军。倒是这一年在林县发生过八路军讨伐孙殿英新五军的战斗和八路军解放林县城的战斗,但都和这个碑挂不上号。崔连长到底是哪里人,碑为啥出现在这里?崔庄、小洼、北四井、大石岗、淇县城等都有姓崔的。一时半会不好找啊。”         

当时我对这个碑仅仅是好奇,由于当时还在政治运动的尾声,社会上普遍对国民党不很感冒,甚至对他们“见日寇不打一枪”十分反感。加上我还是个学生,没有能力和权力来整理国民党的材料,认为即便是整理了,还说不定啥时会招来麻烦,所以这事就被慢慢地淡忘了。

高中毕业后,我在队里当计工员,又在公社搞财务清理,学到的字没有丟得,抽空整理了一些淇县的抗战故事。这期间,我有幸认识了淇县文化馆的张长虹老师,他可是淇县的文化大师,他把我写的每篇故事都认真地修改,并推荐给了县广播站的记者马海庆及杨华和邢艳春两个编辑。我写的东西开始在县广播站播发。为了提高写作能力,在两个编辑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南京文学院等多家单位的函授学习,学会了采访。

由于我偏好淇县的对敌斗争故事,所以我的采访对象多是淇县籍的老红军、老八路、老民兵。但对于国民党的兵,不论他多能打仗,因为有成见,我采访的极少。终于有一天,我破例地采访了淇县二机厂的厂长王山河。

王山河(19092004年)是淇县庙口公社东场村人,青年时为了混口饭吃,就到西边的山里参加了新五军,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在黄洞里的西掌村,他左右手学会了使双枪,百发百中,军中号称“双枪将”。因为庙口是他的老家,人熟地熟,枪法又好,所以部队每次下山执行任务都有他。割鬼子的电线、炸鬼子的军车、打鬼子的炮楼他也参加了,就连新五军怎样投降的日军,他也知道个根根底底。

只要让王山河谈打仗的事,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讲他们怎样打日军,当谈到林南战役时,他说:“不但我们,就连四十军也起义了,我们的副连长,四十军的正连长都牺牲了。”我们谈的很多,我当时最后的记录是:“林南战役中,新五军和四十军部分官兵起义,消灭了日军两个中队。新五军的傅连长和四十军的郑连长牺牲”。随后,我嫌记录过于简略,抽空又去找他。这时二机厂已经解散,他在庙口开了修理门市,我们就在门市里谈了许久。

早在1976年秋口,我的老舅爷王玉性病了,我和父亲再次去看望他。他给我讲了和王山河相似的事:“民国三十二年夏天,汲淇县县政府成立的时候,也是林南战役打得正凶的时候。在咱们这里都能听到隆隆的炮声,日军的飞机还从北岭后飞过几次。离桃胡泉不远的北边,就有一架飞机飞过,我们的处境也很危险。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成立县政府?因为日军把大部分力量放在了林县,尽量不在淇县打仗,咱就按照皮定均司令员的安排,钻了日军的这个空。在林县的新五军和四十军不很给日军卖力,八路军一打它它就败了。日军不得已另从辉县和安阳凑了两支部队去增援,辉县的一支到了半路就被消灭了。安阳的一支是由驻塔岗的四十军和西掌的新五军组成的混合部队。他们中都有咱的底线,咱们就策划他半路起义,把日本人打稀了,又跑回了安阳。如果这两支人马不是半路出事,参加林南战役的八路军就会腹背受敌。处境不是很好。”

后来,还是受偏见的影响,加上有关单位不喜欢这方面的材料,使我觉得林南战役是发生在林县的事,和淇县没关系,伪军反正的事整理不整理都无关紧要,加上史料的不足,这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去年,我在淇县朝阳医院和一个家住淇县大石岗村的名叫徐永合(1931——)的老人在聊过去的事时,他给我讲了他十一、二岁时所发生的新五军和四十军反正的事。他说:“那一年老日要去增援林县的日军,就带了新五军和四十军一块去。他知道新五军在这一带熟悉,就让他在前边领路,自己走在中间,四十军在后压阵。老日很狡猾,他怕吃咱中国人的亏,就让咱当官的和他们夹在一起走。等到了水冶西北的东西桥河沟,咱们的人就说打吧,不打没机会了,就互相传暗号。老日不懂中国的暗号,还笑中国人叽里咕噜不知说哩啥。咱的人就占了东西桥,把日本打惨了。死了好几百人,余下的跑回了安阳。新五军的一个副连长牺牲了,四十军的崔连长也牺牲了,据说崔连长是咱淇县人。”

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无意中,四十年以来的零星积累使我对激战东西桥河沟这一历史事件有了完整的认识。尽管崔连长的全名和家乡至今还是个谜,但他的墓碑的碑文却被完全的解开了:

崔连长墓碑:上边横写:永垂不朽。右边竖写:崔口口連長中華民國叁拾弍年(1943年)捌月弍肆日在水冶西北東西橋河溝於日軍交戰中牺牲。中间竖写:國民革命軍崔口口連長之墓。左边竖写:中華民國叁拾肆年拾月壹日立淇县的民间风俗,农历101日是鬼节气,为死去的亲人立碑一般都选择这一天)。

知道了崔连长墓碑的来历后,不禁使我对崔连长这个无名英雄肃然起敬。他不仅是抗日的英雄,而且是革命的烈士。无怪乎后来的人良心发现,对他起了恻隐之心,把那石碑偷偷地转移了,使烈士的英灵在天在地都能得到安生。

2019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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